缺少了遮擋物,宇文子嬰完全暴露於人前,那一刻,她感覺她就像被剝光的衣服赤裸於陽光下,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驚悸地快要失心瘋了。
銀衣衛齊唰唰地掃射向她,那目光如實質般冰冷刺骨,殺意凜冽地刮骨剔肉,宇文子嬰忍不住癲狂地尖叫一聲,便邁起小粗腿,甩著藕節的胳膊,瘋狂且拚命地奔跑著,風聲嗚咽地呼呼地刮在她的臉上。
快跑,快跑,嗚嗚——她不要死,跑快點啊啊!
她一搖一擺地跑著,努力挪動著兩條粗短的腿,腆著一個圓圓的大肚子,真像一隻疲於奔命蹣跚的鴨子,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臉上肥肉顫動,大汗淋漓,她累得夠嗆,臉如白紙,卻不敢片刻停下歇息。
最後,有一個什麼東西抓住她的褲腿,她嚇得全身一顫。
“啊!”她低頭一看,卻原來是被一截翹住的木頭勾掛住裙擺,可提著的心尚還未放下,隻覺一陣異常的冷風在耳畔呼嘯:“這胖妞倒是跑得挺快的~咦,這身裝束倒不算是晏城的人……惰,她會不會是我們要找的‘她’?”
“她?哼,這種模樣,怎麼可能!”懶洋洋的目光掃視了一眼,便撇開了。
“怎麼辦呢~嗬,我也對肥豬一樣的小胖妞沒有興趣呢。”戲謔幽幽的嗓音,帶著一種遺憾的冷淡,是那個爽朗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嗓音,但此刻卻不能給宇文子嬰帶來一點安慰。
她全身僵硬如石,就像一塊鉛鑄的岩石,動彈不得,但一顆心卻不住地往下沉。
她被兩根帶著沁骨冰冷的手指矜貴地挑起她的臉,胖妞被凍得哆嗦了一下,僵硬地卡卡將呆滯的眼珠子移動一寸,但下一刻,那漂亮手指的主人似嫌棄地撇了她長相一眼,一雙鐵灰色的眼瞳,不具任何生氣,更沒有任何親和力:“嗤,真醜!根本就沒有任何被收藏的價值!”
下一秒,棄之如敝屣的小胖妞那圓鼓的身子被一道冽風拋擲牆角。
哐呯!那“重量”級別的宇文子嬰直接將一塊石灰牆砸破了一個大窟窿,濺起漫天飛塵土揚,煙塵嗆鼻。
一片廢墟中,小胖妞四肢抽搐倒在地上,口鼻耳的鮮血爭先恐後地頃溢出來,她蠕動著嘴唇,偏著的腦袋,雙眸布滿血絲空洞地看著前方些美如天仙卻是修羅心腸的他們。
殘陽如血,染紅了她的視線,但接下來,她卻看見她至死都無法理解的場景。
從地麵破碎的琉璃映射著的一層黃黃的散光.反暈出一片朦朧的明漪畫麵。
那一個無情而冷血對待她的男子,竟從一片廢墟中將一名穿著桃粉襖子的可愛女童輕柔抱起,用那依舊能夠令她憶起便哆嗦的冰冷的手指,帶著一種顫抖撫過她額前的發絲。
似覺驚喜,便再拉下她的衣襟處,在看到她鎖骨下方紋著一朵青蛇纏繞紅蓮的圖騰時。
那名如水仙花妖般陰柔如魅又詭異如魔的男子,媚長染著豆蔻紅的丹鳳眼微眯,斜陽明媚了他陰冷的眉目,那一刻,兩片薄薄,血色極淡的的唇角勾起道:“尋尋覓覓十三年了,終於到手了!”
那冷煞語氣中的低柔與驚喜竟令尚沒有死透的小胖妞莫名聽得一酸,一嘴的不是滋味,她眼眶泛紅,這人跟人之間的待遇咋就差別這麼大呢?
她艱難地移下腦袋,她記得她肚臍挨下的腹部,也有那麼一小塊圖騰印記,那是她從小便有的,一開始她以為是畫上去的,但整整十三個年頭,她依舊沒褪色。
剛才仿佛間,她對比她的比那個少女更精致一點,他們要尋之人是那個少女嗎?
那她可真幸運,她能得那幾個人的柔心嗬護,可憐自己生來雖富貴,卻被壞心的奶娘扔在貧民窟,反而撿了一個雞占鳳巢的宇文清漣來取而代之享受她的母愛、父愛。
即使最後真相大白,她被接了回去,卻依舊是一個爹爹不親,娘娘不愛,連她那兩個俊美哥哥都嫌棄她,覺得她處處不如冒牌貨千金宇文清漣,她知道她愚笨,她長得胖,還醜,可是——
她從來沒有害過任何人,亦沒有主動傷害過別人,為什麼宇文清漣得到了一切,依舊要害她呢?
果然師傅那句話說得對:誰讓你長得像個憨包子,那就別怪被狗惦記著!
或許真的要死了,眼前事物漸漸虛化,視線籠罩著一片瑰麗朦朧的霞光中,一切如夢如幻光圈琉璃斑駁,小胖妞緊咬著下唇,空洞黯淡的眼睛仍舊執拗地看著——冷漠甩開她的那道筆挺如刀裁的頎長身影。
緩緩彎起了那腫漲的魚泡眼,憨呆的臉上露出些許狡黠的笑意:至少這個人的仇她報了,倒也死得不算太虧……
就在宇文子嬰斷氣後,忽然,風雲變幻,一縷日光竟從雲縫裏透射出,直照在那逐漸冰涼胖墩的身體上。
良久,她的指尖微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