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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場上一時熱鬧起來了,可是那幾個大戶一報數之後,就卡住了,沒人再敢往下接茬。
左光輝環顧四周:“怎麼?卡殼啦?告訴你們,今天來的人都得表個態!”
會場一片沉默。
左光輝繼續用眼掃著那些個還沒表態的人說:“雖說征糧是自願,政府不強迫也不強求,可是對人民政府的工作,對共產黨的態度,我不看你平時怎麼說,就看你在關鍵時刻怎麼做,現在就是關鍵時刻了。”
會場繼續沉默著,那些還未表態的人們一個個把頭埋得低低的,好像那樣馬局長和左縣長就看不到自己似的。
左光輝怕再這麼僵持下去,那些個表了態的也會反悔,於是他說:“既然大家不給政府麵子,我隻好去把莊村長請來,到各家去走一走,查出糧食來,恐怕那時臉麵就不好看了吧!”他看到一個糧商正在往下低頭,那樣子恨不得把腦袋鑽褲襠裏,就說:“是光盛糧店的王掌櫃吧,別耷拉個腦袋往下鑽了,支援前線是一件光榮的事。你表個態,怎麼樣?”
那個光盛糧店的王掌櫃慢慢抬起頭來,見大家都望著自己,哭喪著的臉好不容易擠出點兒苦笑,讓人覺得像是醜女化妝--更令人惡心。“我們小店小戶,比不上人家……”
左光輝笑著對他說:“那就少交點也行嘛!”
光盛糧店的掌櫃咬咬牙:“那--那就報1000斤吧。”
馬奇山插話道:“這也好嘛,有多多交,有少少交,交的是良心,是愛國心。”
……
劉老二和方麗霞坐在一個角落裏,不時地用眼瞥一下左光輝,想看看他注意到自己沒有,又生怕被他發現自己,就勢被點名。
其實左光輝早就發現了躲在角落裏的這一對冤家,他故意裝作沒看見似的:“馬局長剛才說得對,這征的是良心糧,是愛國糧。”然後一轉話頭,“有些人呀,就是不自覺,平時裝得蠻像個人似的,假積極,一說靠攏政府呀,就專往洪專員那兒靠,可到節骨眼上就裝聾作啞了,其實呀,本鄉本土的,誰不知道誰的底兒呀,我實在不好再說什麼了,沒事兒自己尋思尋思……對得起誰?”
劉老二和方麗霞知道左光輝的這些話是衝著自己說的,兩人在底下如坐針氈。方麗霞有些坐不住,她幾次想要舉手,都被劉老二強給摁住了……
左光輝見除了劉老二等少數幾家,還裝得沒事人一樣,絕大多數糧商糧販都已基本報了數,也不好讓大家沒完沒了地陪著這少數幾個人不肯報數的人候下去,於是他向馬奇山示意,今天的會先開到這兒。
馬奇山領會了左光輝的意思,於是他總結道:“今天來開會的絕大部分表現良好,體現出一個新社會公民的應有素質,今天大家報的數,可都是自願的,不興反悔啊!那些個今天不吭聲的,別以為散了會就沒事了,我和左縣長會隨時拜訪,今天的會就到這兒吧!”
會後左光輝和馬奇山把各家報的數一合計總共是有五萬四千一百斤。左光輝真沒想到,這不到兩小時的工作五萬多斤糧食就這麼輕易到手了。
為了慶祝征糧工作旗開得勝,當晚,左光輝把馬奇山、周泰安兩人請到小飯館裏碰上杯了。
“左縣長真是老將出馬,一個頂倆。旗開得勝,可慶可賀,我提議為征糧工作初戰告捷幹杯!”周泰安先把杯中的酒幹了。
“不妥,不妥。沒有你們鼎力相助,事情哪會那麼順利?”周泰安的這些話,左光輝明明愛聽,而他卻總要謙虛一番。
“還不是左縣長的威力,我們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馬奇山也趁勢恭維幾句:“來,為左縣長領導有方,一起幹了這一杯。”喝幹了酒,馬奇山正色對左光輝說:“左縣長,你剛才也看到了,這征糧多不容易啊!咱一方麵要征糧,另一方麵也要想辦法省糧啊!”
“怎麼個省法?”左光輝問。
“墾荒大隊的那些戰士的口糧是不能省的,但新來的那幫盲流子百十來個人,又賊能吃,一個月就要吃掉好幾千斤糧食,你想,不省怎麼能行啊?”馬奇山說完就看著左光輝。
“那是林書記收下的人,恐怕不妥吧。”周泰安也把目光聚焦到左光輝身上。
左光輝原本就對林大錘擅自招收這幫盲流有意見,今天收下百十來個,明天還不知道湧過來多少呢,誰能供得起呀?馬奇山這個辦法好,斷了他們的糧,看他們走不走。左光輝一拍大腿說道:“這主意不錯,咱龍脈縣正在鬧糧荒,根本就沒預備他們的糧,這裏征糧任務都完成不了,哪有閑糧來喂他們呢?”
“洪專員不是說一切要以征糧工作為核心嘛。”周泰安讚同地補充。
“那要是林書記不同意怎麼辦?”馬奇山看上去有些疑慮,實際上他是想利用左光輝來與林大錘抗衡。
“林書記那邊我去解釋,現在顧不了那麼多,咱就這麼幹。”左光輝沒那金剛鑽,卻偏要攬那瓷器活。
馬奇山見左光輝中了自己的圈套,喝了一口酒,然後進一步對左光輝獻計說:“左縣長,你還應該把咱征糧的情況盡快向洪專員彙報,另外你可以向他提議建個大型糧庫,要不咱以後收的糧堆哪兒?有了個大糧庫,不但便於統一管理,而且也能進一步提高咱龍脈縣在全省糧食儲運調配上的龍頭地位。再有,咱這兒正在辦大型機械化農場,沒有大糧庫,怎麼能行?”
“馬局長真是高人一籌,這主意不錯。”周泰安從心眼裏佩服馬奇山的點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