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熠哭了很久,像是要一次性把所有的委屈和憋悶都哭出來,哭著哭著沒了動靜。
景鬱低頭一看,睡著了。
臉上還掛著淚痕,身體一抽一抽的,夢裏都還在哭。
她忍不住笑,“始終還是個孩子。”
“七王爺十歲時,也是這般?”南隕城忽然問道。
宮冊中記載,瑤妃生下七皇子後不久後,便因身體虛弱撒手人寰,先帝恨極七子害死其寵妃,對其不聞不問。
十歲的景鬱。
南隕城已在戰場殺敵,並不了解。
景鬱想了想,笑答道:“十歲,早就不哭了。”
她八歲時便被人當了生死賭注。
十歲,正是她滿心仇恨的時候。
哭?
她那時一心隻想讓別人哭。
南隕城指尖微動,心髒尖銳的疼了一下。
上一次,景鬱這般笑,是在一刀刀淩遲胡三後露出的笑。
蒼涼、漠然,笑著,語氣隨意,卻滿眼都是痛。
景鬱抱起景熠,想把他送回床上。
南隕城伸手接過,“我來。”
景鬱沒有拒絕,小景熠自小習武,雖然年紀不大,還挺沉的。
南隕城橫抱著景熠往軟榻而去。
正要把人放下時,景熠忽然睜開眼睛,圓溜溜地眼珠子盯著南隕城的側臉,嘴巴因為驚訝而張得大大的,臉上還帶著淚痕。
南隕城:“……”
他抿了抿唇,低低斥道:“閉眼。”
景熠本能地聽從,緊緊地閉著眼睛,眼睫毛不停眨動。
把景熠送到軟榻上,南隕城重新回到景鬱身邊,“走吧,你與喬仞的任職令稍後送去。”
景鬱看向軟榻上景熠小小的身子,小聲問:“還睡著嗎?沒醒吧?”
南隕城麵色從容,“還睡著,沒醒。”
正要出聲的景熠立刻繃緊身體,一動不動。眼皮夾得太緊,都擠出了褶皺。
出了禦書房,沉默著走了許久。
景鬱忍不住開口問:“南隕城,你一直都是這麼對小景熠的嗎?”
南隕城腳步微頓,似是解釋,“皇上天賦奇高,五歲時便以一書論國與民,九州皆知。如今東禹不穩,他須得盡快成長。”
“不是。”景鬱背著手,低低道:“我的意思是,你這樣做什麼事不解釋,不怕小景熠恨你嗎?”
“若恨能讓他快速強大,本王不介意他滿懷仇恨。”
景鬱忽然停下腳步,南隕城察覺到了,回身看她。
兩人正好經過禦花園,兩旁花香襲鼻,蝴蝶翩翩。
景鬱的紅衣格外紮眼,一向狂傲不羈地人,此刻卻背著手,低著頭,像個犯錯的孩子。
南隕城不由得失笑,語氣不自覺地放柔,“怎麼了?”
景鬱抬頭,雙手叉腰,嘴巴微微撅著,看著倔強,開口時卻又霸道得不講理。
“我不想小景熠恨你,你不願意解釋,我來說。大家這麼好的兄弟,你應該不會介意的吧。不過你介意也沒用,我能猜到你想做什麼,我會告訴小景熠的!”景鬱劈裏啪啦地,語速飛快。
說完,她昂起下巴,傲嬌地瞪了南隕城一眼,哼了一聲,仍舊是背著手,越過南隕城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