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鬱笑了笑,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本少爺一向是守規矩的人。”
何昌平現在隻想跑,什麼別的心思也沒有。
他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恭恭敬敬地遞上,“此為出城通令,持此令無人阻攔,少俠拿著這個便能出城了。”
林風上前拿令牌,遞到景鬱手上。
景鬱看了眼,道:“多謝知府大人。”
等南隕城說可以剁了何昌平時,她會下手輕點,不剁那麼碎。
何昌平灰溜溜地跑了,在場的百姓看景鬱的眼神無不怪異。
景鬱把令牌塞給陽陽,“喏,想出去就出去吧。不過你姐姐身上有傷,還是養幾天的好。”
她從懷裏掏出先前收的那錠金子,一並塞過去,“拿著,太沉了。”
那受傷女子跪地磕頭,“謝謝恩人,謝謝恩人。”
景鬱可受不了這個,一下跳開,“你……你先起來。”
陽陽望著景鬱,眸光亮得很,“大哥哥,你到底是誰啊?知府大人那麼凶,怎麼一見到你就像羊見到狼一樣。”
景鬱樂不可支,“這比喻我喜歡,不過……他真有那麼凶?”
“可凶了!誰要是不小心衝撞了知府大人,不僅要挨打,還要服役,然後就死了。陽陽有一次在課堂上做了一首詩,不知為何被知府大人知道了,陽陽就被打了一頓。”
陽陽一下脫掉外衣,把後背給景鬱看,“現在還有疤呢。”
男孩兒的後背上,交錯著疤痕,看起來是用藤條打的。
陽陽姐姐垂著淚替他把衣服穿好,“陽陽不可胡言,是你做的詩惹了知府大人不開心,莫要忘記姐姐說的話,日後不可做詩了。”
“是,陽陽知道。”男孩兒沮喪著,神情卻是倔強。
景鬱舔了舔嘴唇,眸底冰冷。
她在陽陽跟前蹲下,“想知道我是誰嗎?”
陽陽和那女子一同望向她。
“想知道。”
“公子對我姐弟二人恩重如山,能得知恩人姓名,我姐弟二人必日夜燒香祈福,望恩人平安喜樂。”
景鬱咧嘴一笑,一字一句道:“我叫景鬱,東禹七王爺景鬱。”
陽陽姐姐一瞬間瞪大眼睛,她不知景鬱名字,但是她卻知道王爺二字意味著什麼。
在她即將叩拜時,景鬱扶住了她,俏皮一笑,“記得保密哦。”
陽陽拉住景鬱的袖子,也學景鬱那樣小聲又清晰地說道:“大哥哥,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我和姐姐要出城找爹娘,知府大人不讓我們出城,也不讓我們給外頭的人送吃的。但是爹娘在城外留了消息,說他們被人送到了西亭鎮,我和姐姐想去找他們。”
“西亭鎮?”
陽陽姐姐此刻也不再顧忌,說道:“前些日子水患嚴重,聽說知府大人在城外安置了難民,我們就趁著混亂偷偷溜了出去,想去見爹娘,可是卻沒有找到他們。
往常爹娘給我們送銀子時,若是我抽不出空出城,他們便會把東西留在城外一顆老樹下的樹洞裏,那裏鮮少有人去。
我們找不到爹娘,便想去那裏碰碰運氣,誰知看到了爹娘留下的信。我爹早年習得幾個字,所以才會將陽陽送來城中念書。”
陽陽姐姐拍了拍陽陽的腦袋,“我不識字,是陽陽看的信。”
陽陽望著景鬱,大大的眼睛盛上了淚光。
“爹的信陽陽一直記得。”
“亂世天災,官員無道,驅難民於城外,後誘殺百姓,瞞天過海,送屍於西亭。聞西亭縣令收容,為父攜家人藏於屍堆,入西亭鎮求生。你姐弟二人善自珍重,見信即毀。吾兒字陽,當識文斷字,安此亂世,男兒之誌,是為大國,而非小家,切記勿尋。”
背完信,陽陽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撲進姐姐的懷裏哭,身體抖著,卻沒發出一絲聲音。
景鬱隻覺壓抑。
原本這才是西南水患的真相。
真正的難民被何昌平驅逐了還不算,還要誘殺,屍體送往西亭鎮,一並銷毀。
難怪西南城一派清明,似乎沒受天災影響,原來是把那些難民當成垃圾給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