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鸞出了胡府後門,就見對麵牆上靠著一個人,看著身高並非是林野。
小巷中並無燈火,那人站在簷下,李鳳鸞隻能隱隱看見黑影,她有些怕了,後退一步。
“昨日還說一日不見就難受,今日便厭了?”
男人的聲音隱隱壓著怒意,卻被撲向懷中的人打斷,最終化作一聲歎息。
李鳳鸞靠著他的胸口蹭了蹭,“就知道瞞不住你,我隻是擔心你受罰,才沒告訴你。”
本就不多的怒氣散了個幹淨,陳鳴和摸了摸她的腦袋,“我知道。”
“早知道當初就該在暗閣安插些人,如今假手他人總歸是不安心的。”
陳鳴和一下子就聽出她的話外之意,“你同李承衍做了交易?”
李鳳鸞悶聲答道,“嗯,隻是我不信他,我同他早已不是當初的患難姐弟了。”
“我能保護自己的,鞭刑隻是看著嚇人,實際上沒什麼感覺。”
李鳳鸞鬆開手,抬頭看他,淚水蓄在眼眶中,“你休要騙我,流血怎會不痛。我見過太多生離死別,我隻想你好好活著,若是你死了,我定要掀了這皇城給你陪葬。我不能活,誰都不能活。”
陳鳴和愣住,他從未想過李鳳鸞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他也未料到自己對於她來說勝過一切。即便是那日她要跟著他走,他隻是覺得她是不知該如何麵對自己的親生母親,才會生出逃離的想法。
“阿月。”
“嗯?”
皎皎明月下,他眼中映著她的麵容,熠熠生輝,“總有一日,我要堂堂正正娶你。”
眼波流轉,一滴淚滑落,彎起的紅唇吐出一個“好”字。
陳鳴和牽起她的手,“走吧,回宮。”
二人就著月光並肩走在小巷中,映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交融在一起。
“今日胡老說了一件舊事,竟讓我有些可憐她。”
李鳳鸞伸出左手,將手上拿著的錦盒露出來,“這裏麵裝的是先皇賜給陳守誠的金牌,還有她親手繡的香囊。”
陳鳴和重複著,好似澀口難讀,“陳……守誠……”
“江北陳氏,是個提起沒人不唏噓的氏族。開國名將陳青雲,跟著先皇一生征戰,守在邊界苦寒之地十多年,至死都未回汴梁享受過他打下的安寧江山。他的長子陳守誠,九歲便跟著父親征戰沙場,一生從無敗績,卻敗給皇權更替下的一場火災。次子陳守安十幾歲便死在了邊疆,還未成親。”
“或許陳青雲將軍為他的長子取下“守誠”這個名字的時候,便已經預料到了。既是告誡他守住城池,亦是守住那顆赤誠之心。”
“可是,他守住了忠心,卻止不住新帝的猜疑。一場大火,世上再無江北陳氏了。”
“大衛沒有了戰無不勝的陳家軍,自此從未勝過一場仗,退了百裏地,才堪堪守住城池。”
陳鳴和握緊了她的手,“都過去了。”
“是啊,該過去的。可是於她而言,青梅竹馬的心上人被迫賜婚,娶妻生子,她該釋懷的。一場大火,剝奪了他的命,也剝奪了她的。”
“進宮為妃,一開始就抱著謀反的心。不是為了權力,隻是為了給陳守誠報仇,給他爭一個公道。”
李鳳鸞低垂著頭,目光落在石磚上,卻沒有在看路。
陳鳴和偏頭看向她,壓抑著自己的呼吸,“你恨陳氏嗎……若是沒有他……”
“愛沒有錯,她隻是不愛我罷了。這不是她的錯,更不是陳守誠將軍的錯,錯就錯在,我生來姓李。”
密道入口處,陳鳴和拿起一旁的燈籠,點燃了燭心,“昭昭若日月之明,離離如星辰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