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府後門，看門的小廝接過李鳳鸞的金釵，不一會便跑回來將二人請進去。
胡嵩言隻匆匆穿了外衣，頭發鬆鬆垮垮別在頭後。
“貴人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許是因為胡昭靜的離世，年過半百的胡嵩言看起來十分憔悴，隱隱能見多了不少白發。
李鳳鸞摘下兜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胡氏和皇家聯姻的聖旨明日便會送到胡府。”
胡嵩言手指敲著桌麵，“聯姻？”
“皇帝有意提攜方氏，卻也不願舍棄胡氏。胡氏需要一個皇子傍身，您在朝中的地位也還是一如往常。”
“同二皇子聯姻？”
胡嵩言在朝中摸爬滾打幾十年，一眼看出李鳳鸞的意圖，“公主，這是趁火打劫？”
李鳳鸞笑了笑，“該是雪中送炭。”
胡嵩言渾濁的眼眸中閃過精光，“為何？為何會選擇胡氏？於殿下而言，胡氏不是最好的選擇。”
“我答應過她會保胡氏子孫的前程無憂。”
“他？”
“如今我也該稱您一句外公。”
胡嵩言敲著桌麵的手停下，細細看著李鳳鸞的眉眼，“靜丫頭從小膽子便大，有野心，竟敢調換皇族子嗣。”
胡嵩言顯然並不知情，在知曉真相後，也沒有震驚，或許知子莫若父，胡昭靜所作所為並未出人意料。
他看向李鳳鸞的目光多了幾分憐愛，“你……想要什麼？終究是胡氏對不住你，該還。”
李鳳鸞的手輕輕攥成拳，壓抑的情緒化作眼底的紅意，“當年坤寧宮種種，她以死謝罪，恩怨兩清，並無虧欠之說。”
若說虧欠，是她們欠葉婉清的，她該替李承嗣承受這一切。
胡嵩言忽然笑了，朗聲大笑，眼中卻噙著淚，“到底是我外孫，當斷則斷，不悲緬往事，隻瞻前日。”
“可惜靜兒終究是賭錯了，若是當年沒有換了你二人的命運，今日或許就不是這般的結局了。”
“我早就知曉她的意圖，她想我賭上胡氏滿門的命——反，我不能。”
“太子殿下也不會。”
“一步錯，步步錯。”
“眾叛親離，還丟了命，不值得，不值得啊。”
胡嵩言坐在那裏好似在回憶什麼，“總歸是錯了，她錯了，我也錯了，都錯了，全都錯了。”
窮途末路的她被父親和兒女舍棄了，若說錯，是從何時開始錯的？
李鳳鸞低頭看著裙上的鸞鳥紋樣，喃喃自語，“她是錯了，也是被權力所迫的受害者，是被利用的工具。棄如敝履，她們就這樣被他拋棄了。”
她口中的他正是當朝天子，她的父皇李天明。
“公主殿下，妄言了。”
胡嵩言的聲音像鍾鳴聲，將二人拉回現實。
李鳳鸞抬頭看向他，目光堅定，“一入宮門，她爭與不爭，都是今日的結局，這對她本就不公。”
“不公就要鳴不平，他欠她的，我替她討回來。”
胡嵩言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看了李鳳鸞片刻，“你不恨她？”
“恨過，但是我明白，她有她的苦衷。即便沒有她，也會有別人做那些事情，她付出的代價，已經夠了。”
“在那裏，我隻恨一人。”
胡嵩言靜靜聽著，直到李鳳鸞說完，安靜了許久，他才怔怔點頭，“看來總是要賭上一賭，隻是臣賭的是禦國嫡長公主，並非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