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圍攻洛京之戰半個月後,忽然傳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雍州軍因為關中被西涼軍大舉進攻而被迫撤退了,而齊軍也因為背後楚軍的壓力而不得不撤退回去迎戰楚軍,兩支圍困洛京的大軍在一夜之間撤離得幹幹淨淨。
頓時滿城歡騰,民眾上街敲鑼打賭,慶祝洛京保衛戰的勝利,各大店鋪、酒樓、妓院和茶館在沉寂近半個月後又紛紛掛牌營業,食客、茶客和嫖客們也按耐不住心癢,陸續接踵而至,光顧這些聲色口欲之地,洛京城幾乎在兩天之內便恢複了往日的繁盛和生機。
秋日的陽光在洛京城的每一個角落,溫暖和熙,很多病號和隱藏起來的人也紛紛上街,享受秋日陽光和勝利的喜悅。
楊晟在病了近半個月後,身體又漸漸好轉,一早,他也出門,來他從前經常關顧的盧記茶館,喝一杯好茶,和老友聊聊天,聽一聽民間的聲音,這是他幾年來養成的習慣。
不過楊晟的病雖好了,但他心情卻一直很壓抑,澠池之敗,他被張縉節彈劾他昏庸無能,被皇甫恒免去一切官職,如果說晉州之敗他有責任,他還能勉強接受,但澠池之敗,楊晟並不認為是自己的責任,如果在不是李彌在滎陽大敗,以致齊州前鋒到了偃師,他怎麼會被迫撤軍,不被迫撤軍,他怎麼會敗?
最後的責任由他來承擔,而滎陽兵敗導致全線潰敗的李彌卻非常沒有免職,還依然擔任守城主將,就算最後陣亡,也能名垂青史,而他楊晟卻遺臭萬年,楊晟已經年邁,對升官發財興趣不大了,在他這個年紀,是非常在意這種後世的名聲和評價,他心中為此充滿了對張縉節的仇恨,他知道是張縉節在皇上麵前詆毀自己,讓自己承擔所有的罪責,洗脫了李彌。
而前天又發生的一件大事,他的妹夫,前戶部侍郎韓泰被抄家,韓泰固然是因為坐贓而被免職,但已經事隔三年,他過去的罪責已經消弭,但前天晚上,第一個抄的就是他府上,韓泰又氣又恨,當場暈倒。
就算楊晟能容忍對查抄韓泰的府邸,他卻不能容忍第一家查抄韓泰府,這明顯就是針對他楊晟。
楊晟將所有仇恨都壓在心中,他在等待機會,現在張縉節聖眷正隆,還不好動他。
楊晟走進了茶樓,盧記茶樓是洛京最好的茶樓,能進到最好的茶葉,點心也做得非常地道,一直很高檔的茶杯,一般有身份的人才能能來這裏喝茶,一杯茶也價值不菲。
夥計認識他,連忙熱情招呼,“喲!是楊相國,聽過您老病倒了,身體好點沒有?”
不知為什麼,夥計的問候在楊晟聽起來卻異常刺耳,他重重哼了一聲,不悅道:“我的位子在嗎?”
夥計有些為難,向掌櫃看了一眼,掌櫃立刻安排人跑上樓去了,楊晟更加惱怒,就因為自己被免職,連他幾年來鐵打不動的座位居然也被人占了,他心中惱怒萬分,一把推開夥計,大步向樓上走去,走到二樓樓梯口,隻見他靠窗的位子,一名夥計正在勸一名茶客離開,而那名茶客卻很傲慢,腿一搭,臉扭到窗外,根本不理睬。
旁邊幾個老茶客在議論,“那是馬鴻運珠寶店的東主,聽說捐了一萬兩銀子做軍費,被張相國封上柱國,這不,開始小人得誌了。”
“你有沒有搞錯,張相國能封他上柱國?你確定不是皇上?”
“是張相國封的,五千兩銀子封特進,八千兩銀子封柱國,一萬兩封上柱國,皇上不是放權給張相國了嗎?”
“你們沒有聽說,張相國私貪國庫之事,現在外麵傳得很厲害,說得有鼻有眼。”
“哎!戰爭嘛!總是有人會發財,要麼人家兒子在楚州和荊州,他留在這裏做什麼?沒有好處,他會留下嗎?”
本來楊晟在為喝茶的位子而萬分惱火,可聽見這幾個茶客的議論,楊晟眼睛頓時一亮,張縉節竟然敢私封勳官,還貪汙國庫,他也顧不得喝茶了,轉身便出茶館回府去了。
回到府中,他一進門便立刻吩咐管家,“所有的下人,給我上街去打聽京城的傳言,關於張縉節的說法,所有人立刻去!”
.......
秋日溫暖的陽光照進了皇宮,雍州軍和齊軍先後撤軍的消息也同樣傳到了皇甫恒的耳中,這個把自己關在深宮內近半個月的皇帝,也終於像從冬眠中蘇醒了熊一樣,從深宮裏出來了。
他沒有去城頭慰勞英勇守城的將士,而是來到皇城,視察左藏的情況,左藏也就是大寧王朝的國庫,存放金銀銅錢以及各種值錢的輕貨,皇甫恒是在十幾名權貴向他哭訴被抄家的悲慘遭遇後,才決定去查看左藏的庫銀情況。
‘轟隆隆!’的巨響聲中,左藏大鐵門緩緩推開了,在左藏官員含糊其詞的解釋中,皇甫恒走進了這座巨大的國庫,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個有很多巨大木架的倉庫,在他記憶中,這些木架上應該堆滿了綢緞,可現在,他隻看見空蕩蕩的木架,綢緞一匹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