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皇甫無晉得到緊急情報,他將鳳舞暫時留在維揚縣,他則上了大船,率領三百艘戰船,向南麵的餘杭郡疾駛去,這也是無晉南下的一個重要原因,餘杭郡刺史楊廷安是皇甫恒的舅父。
餘杭郡也是楚州極為重要的郡縣,這裏人口稠密,土地肥沃,商業發達,是楚州除了東海郡和江寧府之外的第三大稅賦來源地和糧食產地。
楊廷安曾在京城齊萬年的壽宴中見過皇甫無晉一次,那時,他心中很失落,對前途充滿悲觀和迷茫,但皇甫恒在洛京登基後,楊廷安一下子振奮起來,而且他的父親楊晟出任兵部尚書兼征西大元帥,這更讓他心情激動萬分。
楊廷安一直就很警惕無晉的擴張,早在去年皇甫玄德下旨,各郡稅銀糧食運往江寧府,楊廷安就留了一手,他借口稅銀尚未收齊,糧食還未入庫,隻運去江寧府五萬兩銀子和兩萬石糧食,稅銀和糧食基本上都沉澱在庫中不動。
而此時,皇甫恒號召楚州各郡向洛京運錢運糧,楊廷安便開始行動了,他也是整個楚州唯一響應皇甫恒號召的刺史。
從四月初開始,他便征集兩百多艘五百石的民船,準備將二百萬兩稅銀和三百萬石糧食運去洛京,當然,五百石的民船載重量不大,他隻能先運稅銀和一小部分糧食。
四月中旬,楊廷安已得到皇甫無晉抵達維揚縣的消息,維揚縣距離餘杭郡郡治錢唐縣隻有一百餘裏,騎快馬大半天便可以趕到,楊廷安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這時他已經將稅銀搬上船,而他剛剛又征集到一百艘平底拖船,準備運糧,但時間已經來不及,楊廷安隻得放棄繼續運糧,就在皇甫無晉抵達維揚縣的晚上,楊廷安親自押運著二百艘滿載稅銀和糧食的大船,向北方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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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亮了,一縷霞光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麵上,仿佛大海也被朝霞點燃了,波濤輕湧,一隊兩百艘船隻組成的船隊在大海中劈波斬浪,向北疾行.
此時他們已經離開了錢唐灣,向更廣闊的東海駛去,楊廷安站在第一艘大船上,心潮起伏,他想起了這一年來遭遇的種種挫折,自從楊皇後去世,楊家便遭遇了滅頂之災,父親明升實貶,失去了重權,而兄長楊廷玉卻以莫須有的罪名免職為民,他的境遇稍好一點,在太子的奔跑呼籲中,最終沒有重蹈兄長覆轍,雖被貶為餘杭郡刺史,卻依然有那麼一點實權。
現在太子終於登基,他們楊家也徹底翻身,父親為兵部尚書兼征西大元帥,大哥被任命為吏部侍郎,下麵就應該輪到自己了。
楊廷安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他想象著自己將兩百萬兩白銀押運至京城後,皇上會怎樣的誇獎自己。
就在這時,一名手下指著遠方大喊:“大人,快看,戰船!”
楊廷安向遠方眺望,隻見海麵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點,足有數百艘之多,他仿佛一腳踏空,身子落下萬丈冰窟,渾身冰冷得直顫抖,皇甫無晉還是來了。
“怎麼辦?”
他回頭向船老大喊道:“馬師傅,有辦法繞開前麵戰船嗎?”
船老大苦笑著搖搖頭,“大人,這種情況,不逃跑或許還有活命的希望,如果逃跑鐵定被撞沉,大人,繞不開。”
楊廷安兩腿顫栗,片刻已是滿頭大汗,最後他腿一軟,無力地坐倒在甲板上,聽天由命。
運銀船隊減速了,最後徹底停下來,等待著厄運到來,戰船一艘一艘從它們兩邊駛過,也漸漸放慢速度,最後三百艘戰船將它們團團包圍,一艘艘滿載士兵的小船靠近船隊,紛紛上船檢查,一艘千石戰船駛近楊廷安座船,船舷上一名軍官大聲問道:“楊大人在哪裏?”
楊廷安慢慢站起身,拉了拉長袍,保持著刺史的官威,“我就是!”
軍官向他一抱拳,“請大人隨我來,涼王殿下要會見大人。”
“涼王殿下在哪裏?”
軍官回頭一指一艘龐大無比的軍船,“那就是我們大人的座船,他在船上等候。”
楊廷安看見船頭上站在一個黑點,估計就是皇甫無晉,他應該在冷冷地看著自己,他就像一隻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道:“好吧!我跟你去。”
楊廷安艱難地爬上了大船,他有點恐高,大船實在太高,他感覺自己要被風吹下大海,嚇得他緊緊抱住軟梯,閉上眼,不敢向下看,這時,他感覺一雙有力的手拉住他的胳膊,將他慢慢拉上大船。
睜開眼睛,發現站在他麵前的,正是涼王皇甫無晉,他心悸地點點頭,“多謝殿下!”
無晉歉然地向他拱手道:“不知道大人恐高,那應該我下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