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已經排好了,除了主人蘇翰貞和三名客人外,還有蘇翰貞的兩個幕僚作陪,兩人都姓楊,一個叫楊微,一個叫楊學藝,兩人皆舉人出身,都是白麵書生,替蘇翰貞整理文書,沒有什麼很強的能力,隻是跟他好幾年了,無晉在船上見過他倆,大家叫他們楊大和楊二。
眾人寒暄幾句,分賓主入座,蘇翰貞親自給他們倒了一杯酒,大家連忙謙讓說不敢當,皇甫百齡舉杯敬向蘇翰貞,“我孫子年少魯莽,險些闖了大禍,多虧蘇大人及時相助,我萬分感激,這杯酒雖然難以表達我的感激之情,但我一定要敬蘇大人一杯。”
說完,他將酒一飲而盡,蘇翰貞話不多,隻微微一笑,也喝了一杯,他將空杯放在桌上,眼敏手捷的無晉拎起酒壺給他和祖父斟滿了酒。
蘇翰貞指著無晉對皇甫百齡笑著說:“皇甫先生,你這個孫子可是大才啊!不僅武藝了得,而且膽大心細,才智極高,不僅大賺一筆錢,還讓張縣令抓不到把柄,無功而返,而且那個黃家主被他狠狠戲弄,讓人解氣,這是我來東海郡上任以來最高興的一天,老先生,你這個孫子將來必成大器。”
皇甫百齡捋須嗬嗬一笑,“蘇大人太誇獎他了,他那些都是雕蟲小技,其實上不了台麵,真正能做大事的,還是我這個次孫。”
他輕輕拍了拍惟明的肩膀,給他們介紹,“我這次孫第一年考中淮揚縣秀才頭名,第二年考中東海郡鄉試解元,第三年,也就是今年,又考中楚州貢舉士第一名,連中三元,這可不簡單啊!”
皇甫百齡這番介紹讓蘇翰貞和兩名幕僚一起動容,不僅是惟明連中三元,更難得是連續三年高中,一般人一定要隔幾年,刻苦攻讀後才能去考,因為秀才、舉人、貢舉士之間的考試難度相差太大,惟明一年考升一級,他們還沒有聽說過有這種先例。
而州裏的貢舉士一般都極難考中,隻有考上貢舉士才有資格進京參加省試的進士科考試,而普通的鄉試舉人也能進京參加省試,但不能參加進士科,隻能參加級別較低的明經科考試,就算做了官,最高也隻能到五品,不像考上進士科,前途無量。
所以朝廷就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的說話,意思就是三十歲才考上明經,已經很老了,而五十歲考上進士,還算年輕。
如果說蘇翰貞看重無晉是他的機智和能力,那蘇翰貞看重惟明就是他的才學了,蘇翰貞連忙問:“那惟明準備幾時進京參加省試?”
不等惟明回答,皇甫百齡便接口笑著說:“我想先找點事給他做做,最好能進官衙,在底層做上一兩年,積累一點為人處世的經驗,再進京不遲。”
皇甫百齡已經在暗示蘇翰貞了,蘇翰貞自然明白,便微微一笑:“不知皇甫老先生準備在哪裏給惟明找事做?”
“三十年前我曾在餘杭郡做過幾年刺史幕僚,我想去看看那裏還有沒有認識的舊友。”
三十年前的關係還可能找得到嗎?這明顯就是一個托辭,蘇翰貞輕撫長須笑道:“何必舍近求遠,如果惟明賢侄不嫌棄,不妨來我郡衙做事,我正好手下缺人手。”
皇甫百齡嗬嗬大笑,“那是最好不過了,惟明,你願意為蘇大人做事嗎?”
惟明拱手肅然行一禮,“為蘇大人做事,是學生的榮幸。”
這時,酒桌上的氣氛頓時變成親密起來,蘇翰貞高興,他成功拉攏了皇甫家族,皇甫百齡也高興,皇甫家終於換了後台,他看出蘇翰貞不是那種貪婪無度之人,甚至還比較清廉,而且刺史可比別駕有實權多了。
“來,我再敬蘇大人一杯,惟明,別傻坐在那裏,你也敬敬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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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散去了,皇甫百齡帶著無晉告辭,蘇翰貞興致很好,把惟明特地留下,他要和惟明再談談學問上的事情。
天色已經黑盡了,雨還在下,馬車在雨霧中穿行,皇甫百齡興致高漲,一路有說有笑,他忽然感到無晉似乎有些沉默,心念一轉,便伸手按住了無晉的肩膀,凝視著他的眼睛說:“你這次為家族和蘇刺史牽線,立下了大功,我心裏明白,本來蘇大人是想用你,你放心,我一定會補償你,如果你願意,你明天就可以執掌家族的進貨之權。”
無晉卻搖搖頭,淡淡一笑,“就算蘇大人想用我,我也不會答應,大哥能得到蘇大人的青睞,我也很高興,這也是我牽線的目的,至於祖父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暫時還不想在家族裏做事。”
皇甫百齡沉吟一下,便問他:“那....你想要什麼?”
無晉還是搖了搖頭,“我什麼都不想要,我隻是有點擔心。”
“擔心?”皇甫百齡微微一怔,“你擔心什麼?”
“祖父應該想到的,皇甫渠!祖父投靠了蘇刺史,他會善罷甘休嗎?”
皇甫百齡也沉默了,這是他不想去麵對的一件事,但無晉還是把它拉到了麵前,良久,皇甫百齡歎了口氣,“這件事,我會讓惟明找機會告訴蘇大人,我相信蘇大人不會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