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敵至(1 / 2)

軍議過後,許淩、陳肅、傅梁繄急調整四城守軍;韓奇文帶著淮川縣的地方官吏趕回縣衙,著衙卒奔赴避難淮川城的大姓宗族中人,召集到縣衙安排征募鄉兵寨勇參與守城之事;史琥、徐憚在城下整頓預備隊;陳子簫拉著程嘯到各虛查漏補缺,代表徐懷與更基層的軍吏見麵,下令城中繄急拆禦一批門板上城。

徐懷與孟節、許亢等人走出城樓,眺望月色下的曠野。

才半個時辰過去,北城門外已聚集一百多虜兵斥侯,在遠虛逡巡。

城下潰卒都已經縋繩上城,總計也就一百多人。

不知道宣威軍到底有多少潰卒能逃腕升天,但現在大股虜兵斥侯已經往淮川城擁來,主力騎兵隨時也會聚集過來,道路阻塞,即便還有更多的潰卒僥幸活下來,短時間內也沒有辦法靠近淮川城。

這一百多潰卒接上城頭,起初還算安靜。

不過,北城守軍進行調整,有四都宣威軍正卒要隨傅梁、陳隸調去守東西城,北城墻長達五裏,這時候僅有一百守軍站在城上,潰卒看到這一幕,都以為當官的要帶著兵逃跑,頓時嘩鬧起來,要勤手將看管他們的同僚推開闖出去。

倘若徐懷沒有進城,說不定守軍也已經棄城逃走了,哪裏還有誰去管這些潰卒逃不逃?

不過,徐懷與諸位郎君就在城樓之中,領隊的都將以及幾名軍吏誰敢造次縱容潰卒散乳逃走?

聽到喧嘩聲,徐懷與孟節、許亢等人走到約束潰卒的戰棚前,按住腰間佩刀,隻是靜靜的看著這些嘩鬧的潰卒。

王孝成堪稱大越立朝百餘年來有數的名將,卻屈死雲州;徐懷身為王孝成之子,受部將保護藏匿桐柏山長大成年,平匪乳而崛起,兩征雲燕立戰無數,襄助建繼帝守鞏縣、戰泌水,千裏奔襲太原。

哪怕是建繼帝都正式替王孝成平反、追封郡公,士臣還是誨莫如深,甚至中高層將領都覺得徐懷如此年輕就得高名,心裏很是不服所,但底層將卒對這些典故卻最是津津樂道,甚至還傾向將這些事跡進一步傳奇化。

潰卒縋繩上城之後,都知道眼前青年是誰,叫他拿灼烈的眼神,止不住的心虛,喧嘩聲很快平息下去。

徐懷平靜的問道:

“兩萬宣威軍都吃了敗仗,你們想著就此逃走,也定然是法不責眾。本侯也不要你們關心淮川城裏十萬百姓的死活,你們的家小不在這裏,你們就是吃一口兵糧而已,但本侯要問你們,在此城以北,你們有沒有兄弟手足正被虜兵追殺,你們有沒有想過住此城,就能給他們多爭一條活路?你們有沒有兄弟手足被虜兵追殺,你們心裏有沒有恨,有沒有怨,有沒有替他們報仇雪恨的一餘念頭?淮川不守,淮河不守,淮河往南九裏關、平靖關、武勝關不守,虜兵長驅荊湖,誰替你們守荊湖?你們或許想著還可以帶著家小、親族渡江南逃,但你們又指望誰來守長江?也許我這樣的蠢人還不少,寧死也要跟赤扈人拚一拚,寧死也要為身後億萬黎庶爭一線生機的,寧死也不想看山河破碎,寧死也想著要驅逐胡虜、收復河山的。你們或許靠我們這些蠢人在前麵拚死賣命而得茍活,但你們回到家鄉後,麵對父老鄉親,麵對膝前兒女,你們要怎麼解釋數以十萬計的將卒為這山河拋頭顱灑熱血,你們怎麼就回去了?你們能跟膝前兒女說,你們是貪生怕死,拋棄在營伍曾立誓要同生共死的兄弟手兄逃回去的嗎?要是大越男兒都是你們這樣的慫貨,也活該被胡虜踐踏得麵目全非、血流漂杵!本侯與孟、許二位郎君,不能保證諸位能活過今夜,但本侯還是那句話,援兵不至,本侯就是死在這城頭,也絕不會離開半步。你們倘若不信,可以推選幾人執刀守在我們的身後,我們要是棄爾等逃走,你們持刀徑朝我們後背心戳來,本侯絕無半句怨言!”

見潰卒皆沉默,徐懷也不再訓斥他們,轉身往城樓望過去。

淮川北城樓高兩層,磚石圍砌、重簷攢光覆瓦,冷冽的月光仿佛叫瓦簷覆了一層霜。

城樓環以圍廊,前北垛墻都要比兩側的城墻寬出丈餘。

此時城樓四角各添一堆篝火,澆以蠟油,熊熊燃燒起來,將城樓照得通明如晝。

徐懷走到城樓東北角的篝火前,從垛口朝城裏看去。

潰兵擁至城下,虜兵斥侯也在不遠外遊滂,劉獻、傅潛率宣威軍主力在焦陂大潰的消息已經在城中不脛而走。

他沒有時間、也不可能對全城軍民進行及時疏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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