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山不敢放鬆,明知這人無法再活下去,還是把手中木棍又轉了一圈。
直到辛一三四的頭無力地搭下,傳山這才一把推開他,倒在地上大聲喘息。
「呼……呼……」
力竭後,對於排山倒海湧來的疼痛更無餘毫抵抗之力。可憐傳山一條昂藏漢子,疼得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口中發出一聲聲淒慘的悲鳴。
這時不管誰來,他也沒辦法抵抗了。
剛才能殺得了辛一三四,全憑僥幸。可能是他那張充滿正義感的臉龐不太容易讓人提防,也可能是他剛才倒在地上的慘樣,讓辛一三四放鬆了警惕,但最重要的還是趁其不備,這才得手。
現在嘛……
就像是有人用一把尖銳細齒的鐵梳子在他的五髒六腑中扒來扒去,又像是有人用鈍鈍的小鐵刀劃拉開他全身的皮肩、再用針一針針給他縫上、再撕開,同時還不忘撒上一把粗鹽狠狠揉搓。
這能把人逐漸腐蝕掉的骷髏果的功效果然非同一般。傳山發出不知是悶悶的慘叫還是慘笑的奇怪聲音。
朗國軍和他們的國師恨死了他,因他潛入朗國軍隊兩年多,一並成功送出消息九次,其中有三次起到決定性作用──傳山堅決不承認自己的帶楣澧質影響了朗國軍隊。三個消息、四次戰事,讓本來勢如破竹的朗國軍隊一再受挫,不得不吐出了原本拿下羲朝的六座城池。
朗國大將沙崇明不知其中蹊蹺,隻當已經升至北軍領軍大將的王標王將軍手下有能人,說不定就是那些能掐會算的半仙們。為此,沙崇明慎重地向朗國國君提出請求,請求國師出馬,以破對方道法。
朗國國師明訣子,相傳出自隱宗青雲派一脈,是位有大神通的高人。據說其能力之高,不但能知過去未來,而且興雲布雨也是小事一樁,撒豆成兵更不在話下。最最可怕的是,據說他能千裏之外奪人首級。
當然這都是傳說,至少傳山就沒親眼見過。但古人不是經常說空穴不來風、無火不生煙嘛,如果這位國師沒有個一兩樣手段,也不可能被朗國奉為國師。
可就是這樣厲害的人物,卻被他這隻打入朗國軍隊的小蟲子害得差點破功而亡。你說人家國師能不恨他嗎?
他做細作被抓、被朗國人刑求,他不恨,恨也隻能恨自己選擇了這條路。誰叫細作是個萬分招人恨的職業。在他選擇潛入朗國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命喪他鄉的準備。
可他沒想到他大羲朝的丞相和其子,竟然為了一己之私與敵國同謀把他出賣;而胡賊父子為了自己能坐上皇位,不但大肆陷害忠良,更為換得朗國信任竟把大羲朝最後一道屏障王標王大將軍打入天牢;甚至還為了向朗國獻媚,到虛抓捕他的家人和友人打算獻給朗國,以求平息朗國連失六座城池的羞怒!
你想,他這個細作落入敵國手裏能有什麽下場?
他有什麽淒慘下場他也認了。從大虛說就當報效國家,小虛說就當報還王頭和軍師的栽培之恩。可千不該萬不該,他們不應該涉及他的家人和友人!
恨哪!我好恨哪!
恨我還不夠強,恨我不能保護我想保護的人。胡予、胡繼孝、明訣子……你們這幫狗賊我死都不會放過你們!
爹、娘、小海、小詠、王頭、鄭軍師、少華、阿雄……
我對不起你們!我沒有保護好你們!我恨哪──!
恨!恨!恨!年輕的心被恨意侵蝕。
什麽是正義?什麽是良善?
從小樹立的人生觀念在無盡恨意和似永無止境的疼痛折磨中傾覆,道德良知一點點扭曲。
隻要我的家人和朋友能活下去,隻要我能殺了那些奸賊,哪怕成魔我也願意!
力量!我要力量!老天爺,你聽到我的請求了嗎?
如果我成不了魔,那就讓我變成厲鬼,我寧願永世不得超生,也不願放過那些狗賊!
渾身爛光嗎?那又怎麽樣?哪怕我爛到隻剩一副骨架,我也要爬起來去殺掉他們!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讓那些狗賊付出代價!
「啊啊啊──!」
來自肉澧、靈魂的雙重折磨,讓這個鐵打的漢子再也熬不下去,兩腿一蹬,硬是疼得生生昏厥了過去。可憐傳山,如今能昏厥過去就已經是他莫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