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

鬱瑞語氣淡淡的,道:「草民隻是希望陛下恩準,讓草民隨運糧隊伍一起往軍營去。」

趙黎道:「你要去邊關?那是打仗的地方,你要去麼。」

說著打量了一下鬱瑞,鬱瑞很大方的讓趙黎打量,對方一定是在看自己是個瘸子,還要上沙場。

鬱瑞道:「回聖上的話,正是,草民想去邊關。」

趙黎冷笑道:「唐鬱瑞啊,你想去邊關?你可知道邊關是什麼地方兒,你這一身細皮嫩肉,天生就是少爺的命,如何去邊關?那裏的人是去打仗的,你見過血麼,那裏喝的是風,吃的是沙子,你能習慣的了麼?你跟朕說你要去邊關,朕怎麼讓你去。」

鬱瑞隻是不急不緩的道:「草民雖然年少無知,但這些還是有所聽聞的,況且在陛下眼裏,難道草民就是如此的嬌慣不成氣候麼。再者……」

鬱瑞說著抬起頭來,眼角掛著一絲的笑意,看著趙黎,道:「如果唐家的當家人和嫡子一起死在了沙場上,不正是陛下所希望的麼,唐家的家產,唐家的榮耀,唐家的所有都不必再費吹灰之力,陛下也可以解除心頭大患,何樂而不為?陛下沒道理不答應草民,對麼?」

趙黎聽他一字一字的說出來,心裏震了一下,過了好半天,點點頭,笑道:「對,對。這正合了朕的心思,你能做穩當唐家的嫡子位置,想來也不是吹噓的,鬱瑞啊,你是個聰明人,朕喜歡這樣的聰明人,希望你好自為之。下去罷,運糧的事兒朕已經讓人安排了,到時候會支應你的。」

鬱瑞道:「謝陛下恩典,謝陛下成全。」

等鬱瑞就要出了大殿的時候,趙黎突然叫住他,道:「你為何要去?」

鬱瑞笑道:「因為草民想去,草民心裏放不下父親,自然要去看看。這些年來竟是做些違心的事兒,難得草民這樣兒堅定一次,自然要去。」

趙黎點點頭,揮了揮手,讓鬱瑞退下去,等鬱瑞走了,連赫才從後麵繞進來,笑道:「陛下竟然在一個小娃娃身上栽了跟頭。」

趙黎揉著額角道:「他小?他才不小,心思深得很,竟然敢這樣對朕說話,倘或朕不是寬宏大量的主兒,就將他推出去斬了。」

連赫站在他後麵,伸出手來替他輕輕的揉著額角,笑道:「正是呢。」

說著頓了頓,手上仍然力度適中的替他揉著,語氣平淡的道:「陛下,微臣的兵已經點齊了,如果沒有意外,會和運糧的隊伍一起啟程,到時候就不來特意向陛下辭行了……隻盼著陛下往後莫要事事太過於逞強,凡是懂得循序漸進,多聽聽眾臣的勸諫,若有些生氣的事兒,三思而後行,方能不後悔。太後那裏陛下也要多擔待一些,太後終究是太後,是個婦道人家,也不能翻出天去,陛下不要總是和太後較勁兒叫板,趙國以孝為先,陛下這樣不管有理沒理會遭罵名的,豈不是很冤枉?還有陛下也萬萬不要專寵琦妃,並不是微臣對唐家有什麼偏見隔閡,後宮不比朝廷淺見,朝堂上的大臣都要靠皇上用聯姻的法子牽連拉攏著,偏頗了那一邊兒都不好,莫要顧此失彼,也不要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到時候萬一又培養出一個一手遮天的連丞相怎麼辦……陛下批折子別總是亂扔,這些東西叫旁人看了都不好,晚上記得加衣裳,現在已經不是盛夏,夜裏頭有些涼氣兒了,吹壞了身子,再怎麼發脾氣,那些老骨頭的禦醫也折騰不好您,是不是……」

趙黎聽他嘮嘮叨叨,喉頭滾動了兩下,似乎有些幹澀,眼眶也酸起來,半響終於開口道:「說完了?」

連赫道:「微臣的話說完了,讓陛下聽嘮叨了。」

「那就滾。」

「是。」

連赫再拜一下,慢慢退了出去,他剛一退出大殿,頓時聽見裏麵砸東西的聲音,宮人驚恐的聲音,亂七八糟的。

連赫笑著搖了搖頭,看起來皇上雖然年紀也不小了,但是脾氣仍然不小。

運糧食不是說準備就能準備的,連赫除了親點自己往望龍坡去的兵馬,還親自籌備了軍餉和糧草的事兒,經過連赫的手辦得非常快。

一個月,糧草就已經準備妥當,運糧的隊伍從京城出發,鬱瑞自然跟著,坐在馬車裏。

時鉞本來想跟著,隻不過鬱瑞沒讓,鬱瑞道:「唐家還要你來坐纛兒,雖然趕鴨子上架也難為了你,但你一定給我打理的好好兒的,不然回來掀你一層皮。」

時鉞點頭應了,當天早上,準備了車馬和一些隨身的物品,送鬱瑞上了車,看著馬車跟著運糧的隊伍一起走了。

太夫人沒送鬱瑞,隻不過等鬱瑞上了車,又止不住的讓人攙扶著跟出來瞧瞧,隻瞧見鬱瑞放下窗簾子,馬車很快就沒了影子,再也瞧不見了。

太夫人雖然嫌棄鬱瑞是瘸子,隻不過真到這種時候,他好歹是唐家的人,如今唐敬上了戰場,鬱瑞也要走,說不擔心決計是假的,老太太心裏也沒有底兒,隻能盼著兩個人都平安回來。

慕容縝身為將軍,在沙場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一次慕容盛沒讓自己當主帥,其實慕容縝也明白,自己不是主帥的料子,天生秉性就不細緻。

慕容堂笙作為主帥,慕容縝起初並沒有微詞,但是後來慕容堂笙和他的主見有些分歧。慕容堂笙做事太過鞠躬盡力,慕容縝自然不知他和唐敬有什麼恩怨,從表麵看起來似乎和唐敬有深仇大恨,非要讓唐敬血債血償似的。

雖然慕容堂笙熟讀兵書,計謀也是過人,這兩仗打下來,隻有起初那次埋伏損兵折將多些,後來兩次交鋒都沒有什麼損失。但是慕容縝仍然不同意慕容堂笙的行兵策略,這種方法根本不計兵將的生死,一味的用白骨堆戰功,就算打贏了,那也是險勝,到時候元氣大傷,薑國再偷襲過來,鋮國還能剩下什麼。

慕容堂笙並不聽慕容縝的,尤其有兩次經驗,更加不聽慕容縝的,慕容縝又第三次來找他。

慕容堂笙已經下令準備奪寨,兩邊兒即使已經交過手兩次,但是現在就開始大聚奪寨,未免有些駭人聽聞,從來都是易守難攻,萬一再中了埋伏,奪寨不行反而會損兵折將。

慕容堂笙笑話慕容縝婦人之心,怎麼可能聽他的,讓慕容縝帶兵馬留守大營,親自率一對騎兵準備趁天黑放火奪寨。

鬱瑞還在路上的時候就聽說鋮國的軍隊半夜跑來偷襲,殺了趙軍一個措手不及,敵軍是慕容堂笙親自帶領,唐敬身負箭傷,不得不狼狽逃竄,下令退後紮營。

鬱瑞聽了心裏「咯登」一聲兒,大腦頓時就懵了,唐敬受了傷,箭傷說的模糊其詞,也不知道嚴不嚴重,他是知道的,有些時候並不能將主帥的傷勢說的太明白,萬一傳到敵軍耳朵裏就大事不好了,所以大半是藏著掖著。

他這麼一想,心裏更是沒底兒,讓旁人知道的已經是箭傷了,不知唐敬到底傷的怎麼樣子。

運糧的隊伍走得慢,鬱瑞想要先走,但卻不行,這一路若不跟著隊伍,也不知會不會遭到埋伏,畢竟糧草是軍隊的核心,很多時候敵軍都會來劫糧草,這一路上雖不算危險重重,但也不能說一路平坦。

再過了幾天,運糧隊終於和唐敬放出來迎的隊伍接上了頭,這才加快的腳程。

唐敬正在主帳裏和諸位將軍研究地形圖,一個士兵突然進來,跪下來道:「稟將軍,糧隊來了。」

唐敬點頭,他已經聽說皇上送糧草和賞賜過來,這時候齊章突然進來,表情有些興奮,道:「義父,鬱瑞來了!」

唐敬頓時一怔,似乎是根本沒有料到,送回來的邸報也沒有寫上鬱瑞會過來,不過馬上回過神來,道:「在哪裏?」

齊章道:「正在帳外呢,和糧隊一起來的。」

「胡鬧。」

唐敬隻是說了一聲,立馬站起來往帳外去,空場上停著一輛輛糧車,最後麵跟著一輛馬車,鬱瑞還坐在上麵沒有下來,唐敬一眼就看到他,隻是回頭對齊章道:「你處理一下糧草的事兒。」

齊章應聲稱是,唐敬就大步走到馬車旁邊,鬱瑞見到他,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唐敬給抱下了馬車。

唐敬話也沒說,就一路抱著鬱瑞往主帳裏去,直接進了裏麵兒,將鬱瑞放在榻上,這才道:「胡鬧,你跟來做什麼。」

鬱瑞沒回他,隻是立馬道:「我半路就聽到你受傷了,傷在哪裏?」

說著伸手去摸唐敬的胸口,又看他的肩膀,手卻被唐敬抓住了。

「別找了,傷口早就好了,隻是放的假消息,好讓鋮國的兵馬掉以輕心而已。」

他這樣一說,鬱瑞才猛的鬆了一口氣,覺著一直提在嗓子眼兒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唐敬又皺起眉頭來,冷著臉道:「你來了唐家的生意怎麼辦,皇上竟然放你過來。」

鬱瑞看他的樣子,禁不住笑道:「生意交給了時鉞,他是我一手教出來的人,爹爹放心好了,至於皇上,我和聖上說,如果唐家的嫡子不能從戰場回來,不正合了他的心思。」

唐敬歎了口氣,似乎是拿他沒轍,道:「誰會自己咒自己,尤其是軍營裏忌諱說這些。」

鬱瑞沒再說話,隻是拿眼看著唐敬,他們算起來也好幾個月沒見過麵了,而且如今唐敬穿著鎧甲,是鬱瑞從來不曾好好看過的。

鬱瑞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喉頭發緊,說不想唐敬決計是假的,不然也不用這樣跟著運糧隊千辛萬苦的到這種地方來,如今見了麵,真有一種感歎。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三章完結(*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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