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陳姝罵的太難聽,饒是鬱瑞聽了都覺著耳朵疼,更何況人家是兩個半大的姑娘家。

鬱瑞讓時鉞推自己過去,笑道:「沒成想這麼一大早,大奶奶就來了興致。」

陳姝以為鬱瑞是仗著唐敬寵愛他,就向自己示1威來的,冷笑道:「哎呦呦,這不是咱們唐家的大少爺,我聽說這些天您可在醫腿啊,怎麼?還沒能站起來,是方子不對,還是根本就不能夠了啊,若是不能走也沒什麼的,咱們老爺都愛見了,還怕旁人說些什麼呢?是不是。」

鬱瑞聽他尖酸的話,也不生氣,倘或為了這些生氣,整個唐宅裏他還不能坐穩當了呢,陳姝也就嘴皮兒利索些。

鬱瑞不溫不火的笑道:「多謝大奶奶關心,大奶奶成天為了老爺歡心忙上忙下的,沒成想還掛心這些,這是鬱瑞的福分。」

陳姝一聽登時氣得臉上要炸開,這不就是說自己天天討好唐敬,結果唐敬還不搭理自己麼,一句話正好戳在陳姝心窩子上,一口氣堵在胸口上。

鬱瑞見陳姝被氣得樣子,心裏沒來由的覺得暢快,像唐錦毓和唐錦繁招招手,兩人就走過去兩步,喚了聲「大哥」。

鬱瑞問他們早飯吃了沒,兩人搖搖頭說沒有,陳姝笑道:「果然下流胚子就是上不了檯麵,下流胚子也隻能和下流的胚子一起頑,你們頑著罷,我的事兒可多吶,這唐家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還不都得我忙道著?」

她說著要走,鬱瑞卻忽然冷著臉子道:「大奶奶說話可注意了。」

「我說的不對麼?」陳姝笑道:「你難不成不是下流胚子?誰不知道咱家的嫡子是外麵撿來了,說句難聽的,你到底是不是唐家的人,都過了十幾年了,誰清楚?你這副樣子,哪一點兒像了咱們老爺?」

鬱瑞淡淡的道:「大奶奶說我不要緊,我也知道自己頭等不壓人,資歷也淺,不服氣的多得是,但唐家兩個小姐誰不知道出身有多高貴,是誰能跟得上的?大奶奶不信,可以和丞相大人理論理論,到底誰是下流胚子 。」

陳姝瞪了他一眼,楊嬤嬤在身後一個勁兒的拉她,小聲兒道:「奶奶,咱別說了,過世的大奶奶可是丞相府上的千金小姐,得罪了旁人不要緊,得罪了官可就不好辦了。」

陳姝最後瞪了半天鬱瑞,才轉頭一甩帕子走了。

陳姝不知道,在唐敬的地方鬧,裏裏外外可都是下人看著呢,尤其她也就是嘴上痛快,罵的沒邊沒際的,她前腳走,後腳就有人去回唐敬的話兒了。

鬱瑞和唐敬的兩個女兒一起吃了早飯,就見誠恕進來了,說是有誠靖王的人來送話,皇上今日在宮裏設宴為誠靖王辭行,明日一早慕容縝就要回去了。

鬱瑞當下讓人備了車馬,他答應給慕容縝辭行,明日他走得急,自己不可能趕得及給他辭行,隻能在今日,就等著他從宮裏出來的。

鬱瑞出門去的時候,唐敬剛巧回來了,正好看見一趟馬車出去,唐敬道:「這是少爺的車架?」

誠恕道:「正是。今兒皇上為誠靖王擺宴辭行,少爺說等著誠靖王從宮裏頭出來,也給他踐行一番,這會子該是去別館了。」

唐敬皺了皺眉,一想到上次鬱瑞從別館出來的事兒,雖不是慕容縝所為,但畢竟是因為慕容縝而起,這會子元弼也已經被處斬,但唐敬心裏始終有個疙瘩。

尤其聽說別館,簡直厭惡至極,而且慕容縝說話總是不清不楚的,什麼歡喜之類的滿口跑。

唐敬看著馬車往街上去了,注目了一會兒,才道:「少爺身邊兒跟著人呢麼。」

誠恕道:「時鉞並著兩個小廝跟著。」

唐敬道:「再讓幾個人去跟著少爺,倘或回來的晚些,叫人來告訴我。」

誠恕點點頭,立馬就去差遣人跟著馬車往別館去了。

趙黎為慕容縝辭行擺宴,喝了一些酒,等慕容縝走了,就從禦花園回暖閣去,一麵走,一麵就有內侍上前,恭敬的道:「皇上,慶王爺求見,已經遞了牌子。」

趙黎不知趙和慶突然跑過來做什麼,隻是道:「讓他暖閣來。」

等趙黎到暖閣的時候,趙和慶已經在外麵等了。

趙和慶進來顯示給趙黎請安,趙黎讓內侍給他設了座,就遣幹淨屋裏的人,讓他們到外麵等,隨即揮手讓他起來。

趙黎歪在大椅上,笑道:「你今天怎麼巴巴的跑到我這裏來了?」

「臣弟自然是有事兒。」

趙黎道:「朕可不想再為你說親了,你簡直是臭名昭著,任是朕說親都不管用。」

趙和慶一瞧他就是醉了,隻得道:「臣弟並不是為了此事……今天特意來打擾皇兄,是為了魏承安的事兒。」

「魏承安?」

趙黎挑起眉毛想了想,又用手揉了揉額角,想了半響才道:「魏承安是誰?」

趙和慶歎口氣道:「皇兄前些日子不是剛答應讓魏承安去軍裏,過些日子軍隊就要開拔往邊關去了。」

趙黎這才道:「朕似乎想起來了,是魏將軍的三公子,前幾個魏將軍一直跟朕舉薦,就封了個校尉。」

趙和慶道:「魏承安年紀尚小,秉性又衝動,實在不適合戍邊,請皇上三思。」

趙黎卻笑道:「你當年上戰場的時候,也不是很大,照樣立了頭功。」

他這樣一說,趙和慶突然沒了話,似乎是在回憶,趙黎住了笑,忽然正色道:「你啊,朕不知道你和這個魏家的小子是怎麼牽扯到一起的,朕隻聽說過,魏家的這個少爺一心嚮往邊關去,你就算寶貝著他,也不能這樣子,養在籠子裏的鳥早晚有一天會憋死,他心裏若是野著,不憋死也有一天會撞在籠子上磕死。」

趙和慶不出聲兒,趙黎道:「你自己想想罷。」

趙和慶又站了一會子,才出聲道:「臣弟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

趙黎說著又笑,「如是覺著朕不會答應,那還是別說了罷。」

趙和慶道:「臣弟請皇上給我個監軍的職務,一同去邊關。」

趙黎盯著他看了一會功夫,不怎麼在意的道:「你想的可真美啊,監軍可是肥差,誰不知道監軍有的是油水可撈?你想過沒有,朕讓一個整天隻知道花天酒地的掛名兒王爺去邊關做監軍,你會不會被將士們用口水淹死啊?」

「臣弟謝陛下掛心,隻不過論打仗,不是臣弟誇口,在朝的沒有比臣弟厲害的。」

趙黎歎氣道:「瞧起來你這次是頑真的,隨你去罷。」

趙和慶見他這麼輕而易舉的就答應自己,不免覺得不真實,隻是他方要退出暖閣,就聽趙黎忽然道:「朕可以打賭,你連自己為什麼這麼寶貝魏承安都不知道。」

趙和慶抬頭去瞧趙黎,趙黎隻是擺手示意他出去,弄得趙和慶莫名其妙的就退了下去。

鬱瑞回來的其實並不晚,趙黎給慕容縝辭行沒用多少時間,慕容縝出宮的早,和鬱瑞嘮了會兒嗑,因著鬱瑞走之前沒說晚上不回去用飯,所以不便留下來。

等鬱瑞從別館出來,就發現自己馬車邊兒多了好些下人,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老爺叫跟過來的,怕少爺有個閃失什麼的。

鬱瑞一麵覺得好笑,一麵又覺得心裏暢快,唐敬雖然很多事兒口裏不說,但行動上很明顯,不過讓鬱瑞最過意不去的是,免不得讓慕容縝這個老好人做了黑臉兒。

鬱瑞成心讓時鉞跟集市上兜一圈兒再回去,他剛一下車,嶠襄就過來了,道:「少爺回來的好晚,老爺半個時辰前就問了好幾遍吶,奴婢就快支應不住了。」

鬱瑞笑道:「你隻去和老爺說,我和朋友嘮嘮嗑,又不是去逛窯子。」

嶠襄不知什麼窯子的事兒,所以隻當少爺開玩笑,鬱瑞又道:「聽見麼,一定和老爺這麼回話兒,就說我隻是嘮嘮嗑,又沒去窯子。」

嶠襄隻好點頭應下,鬱瑞直接回了鬱兮園去休息,嶠襄往正房去。

唐敬在看書,見她進來,道:「少爺回了麼?」

嶠襄點頭道:「回老爺的話兒,少爺方纔已經回來了。」

唐敬瞧她吞吞吐吐的,道:「還有什麼事?」

嶠襄隻好硬著頭皮道:「少爺說讓老爺別擔心,隻是去找朋友嘮嘮嗑,又不是去逛窯子。」

他這話一說完了,唐敬頓時笑了一聲兒,嶠襄被這聲笑嚇了個好歹的,因著老爺平日裏不板著臉就不錯了,如何能笑,若是笑了那一定是遇著鬼了。

可她看得清楚,老爺真真兒的是笑了一下,雖然隻是轉瞬的事兒。

唐敬笑的是鬱瑞竟然是個記仇的,還記得那天自己去明夜樓的事,雖然他嘴上不說,不過心裏一把算盤打得「啪啪啪」可響了,果然是個生意料子。

唐敬想著鬱瑞說話的樣兒,就難免笑了出來,一麵裝著溫和,一麵又牙尖嘴利,他沒成想自己這個嫡子,竟然還有這麼多麵的秉性,有些出乎意料。

不過這樣子的人反而才真實,誰也不能一麵子溫和到底了。

鬱瑞吃了晚飯,臨睡覺前,唐敬又來了,自從時鉞開始給鬱瑞醫腿以來,唐敬必然會來看著,不管是多忙的事,當口絕對會放下來,等鬱瑞起了針,才再去忙。

鬱瑞也不知是喜歡了疼痛,還是習慣了唐敬心照不宣的溫柔,總之能讓他昏死過去的疼痛經過這麼幾次已經好的大半了,他心裏想著,自己吃了這麼多苦,若再保不住唐家嫡子這個身份,那真是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什麼了。

其實有的時候鬱瑞在想,若真如陳姝說的那樣,自己這個身子本身就不是唐敬的兒子,那豈不是好,那些埋藏在心裏的答案就不用再這麼隱瞞著。隻是他轉念一想,若自己不是唐敬的兒子,不是唐家的嫡子,還有什麼理由待在這裏,待在唐敬的身邊,早就換了旁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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