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熙道:「話雖然這麼說,但是少爺怎麼能和尋常人比,而且少爺身子骨兒弱啊,萬一有個好歹怎麼跟老爺交代?少爺,您還是多帶些人跟著罷。」

鬱瑞聽她說的跟真的似的,書也看不下去了,往桌上一撂,笑道:「我是去赴宴,你怎麼說的跟有人要綁了我似的?」

「呸呸呸。少爺您可別說嘴!」

時鉞道:「得了罷,時辰也差不離了,快給少爺找出門的衣裳來才是正經兒。」

芷熙趕緊又去找了一件體麵的衣裳,好歹是赴宴,自然不能穿的太隨意。

等換了衣裳也就差不多了,芷熙一麵給鬱瑞整理衣服,一麵道:「少爺您可別多喝了酒,身體要緊了,酒是冷的也不要喝,須得溫一溫才不傷身體,若是別人勸酒意思的呷一口也就是了,千萬別逞強,若是讓老爺瞧見您醉醺醺的,指不定什麼樣兒呢……還有呢,早些回來,別拖到太晚了,老爺回來肯定要與少爺一道傳飯。」

鬱瑞道:「我知道了。」

時鉞道:「這是去赴宴,又不是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再說了,少爺心裏還能比你沒分寸麼?」

芷熙白了他一眼,不過想來也是,少爺一貫是沉穩的秉性,不需要擔心過多了,不過一想到那是青樓楚館一般的地方兒,芷熙就擔心起來,若是老爺早回來了,聽說少爺去這麼個地方,豈不要覺著少爺不習好,沾染一些紈褲子弟的壞毛病嘛。

鬱瑞帶了時鉞,又帶了兩個家丁一併去,這就足夠了,畢竟是去吃飯喝酒客套一下,還能帶著一窩的人去麼。

畫舫就在別莊後麵的水麵上,並不太遠,到了水邊兒上,就能看到好多小船兒停在岸邊不遠的地方,等著招呼客人過去。

雖然不是晚上,江麵上還不暗,也沒有點起旖旎的燈籠,但船上畫舫的人還真不少,來來往往的甚至熱鬧。

鬱瑞一行人到了岸邊,就有一個船工搖過船來,船頭上還站著一個雖然上了些年紀,卻依然風韻猶存的女子,瞧穿著就知道一定是鴇媽媽。

那鴇兒等船靠了岸,走下來笑道:「瞧這樣貌,瞧這氣度,哪是平常人能比得上的?您都不必說話,一定是唐家的大少爺罷!」

那鴇兒嘴上像抹了蜜一般,一麵笑一麵道:「鄭二爺說請了貴客,叫咱們好生等著,千萬別怠慢了,我還說這是哪方的貴客,能讓鄭二爺這麼操心?隻一聽是打從京城唐家來的公子爺,哎呦,這可是又驚又喜,今兒個有幸得見,真是開了臉子,咱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了!瞧我,唐少爺您請,駁船簡陋,您可擔待著,上了畫舫,鄭二爺可給您備著頂好的吶。」

鬱瑞等人上了駁船,很快就劃到畫舫跟前,放下船板來,請鬱瑞上了畫舫。

畫舫上非常熱鬧,這麼大一艘船,想來鄭二爺也包不得,不過倒是要了雅間兒。

一上了畫舫,中間一處大空場,上麵鋪著大紅色的繁花氈子,歌女們在場中翩翩而舞,四周放了些桌案和墊子,有恩客就坐在一旁。

雖然時辰還算早的,但是畫舫上人不少,零零散散的幾乎也坐的滿當。

鴇兒請鬱瑞一行進了船艙,因為想到鬱瑞的腿不方便,沒幾步就是一處木門,鴇兒推開門,請鬱瑞進。

還沒開門的時候,雅間兒裏麵就能隱隱的聽到絲竹之聲,還有歌女唱曲兒的聲音,間或著女子悅耳的嬉笑聲,相比裏麵頑的正歡實。

鴇兒敲門打開,裏麵的聲音一下就滅了,一屋子的人都朝著邊兒看過來。

隻見雅間兒很大,也鋪著大紅色的繁花毯子,中間一張大圓桌,上麵隻擺了茶具酒具,似乎還未曾動過,右麵一張小門,往裏還有內間兒,這地方畢竟是畫舫,自然是免不得恩客留宿的地方。

右麵隔著不遠的地方擺了一張長條狀的矮桌,上麵都是些酒菜,看樣子已經動了,矮桌旁邊鋪了好些軟墊子,一個看起來挺年輕的男子歪在軟墊兒上,懷裏抱著一個瞧起來年歲不大的兔兒,正因為年歲不大,身段子還沒拉開,幾乎和女子沒什麼區別,旁邊跪著好幾個女子勸酒扇著團扇。

自然還有彈琴唱曲兒的歌女,一屋子總有個七七八八的人。

男子見有人進來,忙推開懷裏兔兒,抬手讓歌姬們止住琴弦聲兒,從軟墊上起來,笑道:「貴客來了,終於到了。」

旁邊一幹侍候著的也陪笑著簇擁過來,笑道:「除了沈公子,真真兒是奴家見過最俊氣的貴客吶。」

那姓沈的男子笑著和鬱瑞客套,鬱瑞也笑著作答,沈公子很快讓人在大圓桌上擺上酒菜來,一眾穿著單薄的舞女歌女捧著酒菜進來,等沈公子和鬱瑞入席之後,女子們站在一旁捧飯斟酒的伺候著。

來了畫舫怎麼能不飲酒,花娘們自是要勸酒的,鬱瑞不敢多喝,畢竟隻是來客套一番,他這個身體實在羸弱,不敢多飲酒,怕醉了誤了事情。

沈公子辛苦勸酒,鬱瑞到頭來也隻喝了兩小盅,熱酒一下肚,就覺著胃裏一下暖了起來,第二盅下肚,漸漸有些灼燒,因加上天氣熱,總覺得愈發燥熱起來。

旁邊的花娘們不缺姿色秀麗的,但在鬱瑞眼中始終是俗氣了些,他有喘病,聞多了這些刺鼻的香氣,渾身也不太舒服。

那沈公子是近幾年才在江寧落腳的門戶,其實是因著族中有人在鄉裏得罪了人,所以被牽連著也混跡不下去,生意漸漸冷落,大不如以前,沈公子思索著,怎麼也不能讓沈家在他手上消磨光了,所以幹脆到旁的地方來做些生意。

這幾年慢慢也把生意做了起來,就在江寧紮了根,這次聽說唐家的家主和嫡子來了江寧,初來乍到的沈公子豈能不巴結著?

隻不過沈公子尋思了,唐敬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並不是一般人能攀得上話兒的,萬一自己言語失當,惹怒了唐敬,那不是吃不了兜著走?所以他思來想去,還是沒膽子直接討好唐敬,就打聽了這個唐家的嫡子。

關於唐鬱瑞的事兒,似乎沒什麼傳聞,有些傳聞也是他身世的,並沒人說唐鬱瑞本身為人如何,好不好想與,是不是刻薄的主兒。

不過唐鬱瑞年紀不大,想必比那唐敬要好說話的多。

於是沈公子就將人請了來,一來摸摸底細,二來混個臉熟兒,以後有什麼事情也好辦了。

鬱瑞坐了一小會兒,暗暗打量著對方,已經知道那沈公子並不是什麼厲害人物,也就是循規蹈矩的,和陳仲恩這種時而笑麵虎時而綿裏針的人根本沒法子相比。

沈公子隻顧著讓花姑娘們勸鬱瑞喝酒,吃飯,一麵勸還一麵道:「今兒個難得請到唐家少爺,這頓飯一定要吃盡興,隻管吃,晚了還可以留下來,我已經管鴇媽媽要了上房,晚上住下來那一定是頂好的。」

鬱瑞瞧他喝的高了,就不準備再留下來了,一來怕惹事,二來今天晚些時候唐敬說了會回來,鬱瑞得趕著唐敬到別莊之前回去,不然唐敬不見自己,固然少不得盤問些兒。

隻是鬱瑞還沒開口,雅間兒的門突然被人敲了「扣扣」兩聲,沈公子眉一皺,喝道:「誰那麼不長眼這時候來敲門?」

老鴇兒這才賠笑著推開門,探道:「兩位爺,實在不是奴家想打擾爺們,是外麵來了人,說是唐家的,要接少爺回去了。」

她這麼一說,沈公子納悶,鬱瑞則是詫異,難道唐敬這麼早就回去了?

她說完,果然進來一個家丁,鬱瑞並不認識,可能是別莊裏的下人。

那下人道:「大少爺,老爺請您回去一趟。」

鬱瑞道:「老爺到家了?」

那下人道:「正是呢,老爺剛剛到家,因問少爺為何不在,芷熙姑娘說少爺赴宴去了,老爺就叫奴才來請。」

鬱瑞點點頭,隨即向沈公子道:「這真是對不住,估摸著家中有事兒,今日我就先回去了,改天一定回請沈公子。」

那沈公子忙不迭的點頭,道:「哪敢讓唐少爺破費,我請我請,下次也一定是我請才對!」

鬱瑞沒再跟他多說,讓時鉞推著自己下了畫舫,又乘著小船靠了岸。

鬱瑞喝了兩杯酒,本身肚子裏有些熱,如今出了雅間兒,吹了些風,頭變得暈暈的,下人抬著轎子送鬱瑞回別莊,鬱瑞在轎子裏一晃一晃的,差些睡了去,幸好路程不遠,鬱瑞隻是淺眠了一下便落轎了。

時鉞剛要扶少爺出轎子,就見芷熙從門裏出來,瞧見他們,道:「不用出來不用出來,老爺前腳剛走,叫少爺回來也過去呢。」

鬱瑞道:「去哪裏?」

芷熙道:「老爺這個忙呦,剛回來是接少爺來著,哪成想少爺不在,老爺就先走叫奴婢等少爺回來一起過去呢,就是前兒那個陳老闆,聽說是在郊外新落了一個院子,請了好些人去看花,今兒晚上估摸著要住那裏了。」

時鉞聽芷熙說看花,皺了一下眉,道:「就為了看花?」

芷熙笑道:「瞧你說的,怎麼可能就為了看花,聽說請了好些員外老闆過去,看花沒準兒隻是個噱頭,去談生意才是正經兒,不過陳老闆特意請了咱少爺,也知道咱少爺是個人物。」

鬱瑞可不這麼想,那陳老闆的秉性他還沒摸透,總是不好對付就是了。

他們也不敢耽擱時間,鬱瑞重新坐回轎子裏,這次芷熙扶轎子走。

鬱瑞因著酒意,困得不行,聽他們說是在郊外,估摸著路不近,可以打一會子盹兒,瞇醒了好提起十二分精神來對付陳仲恩才是。

轎子裏鋪著軟墊子,坐著不會覺著累,鬱瑞歪著頭靠著,隨著轎子的微微晃動,很快就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醒來的時候,一腦門子的汗,鬱瑞隻覺越睡越難受,脖根子都木顆顆的,渾身不得勁兒。

鬱瑞抬手擦了擦腦門子上的汗,轎子裏太悶,他就順手打起窗簾子。窗簾子一開,芷熙就探頭過來,還以為他有什麼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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