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3)

第二十七章

當今勝帝在睡眠中一驚而醒。

他並非馬上皇帝,也完全沒有帶兵打仗的經驗,可他的警覺性卻不輸任何一名自沙場歸來的將軍。這可以說是他天生的,也可以說是他後天特意培養起來的,不管如何,這分警覺性救了他很多次。

這次呢?是否已經來不及?

勝帝推開被子坐起,有所預感地望向不遠處的紗帳。

值守的小太監聽到動靜,在紗帳外小聲詢問了一聲:「皇上,可是起夜?」

勝帝沈吟了一會兒,開口道:「你去看看門外侍衛是否還在。」

小太監不解,侍衛們怎麽可能不守在門外?但仍舊依言打開了大門。

「咕咚。」有什麽倒下。

冷風從門外竄進,撩起了重重紗幕、複又落地。

「父皇,兒臣向您請安。」

地上倒著十幾具屍體,就在剛才這裏才發生過一場生死搏鬥。

勝帝留在身邊貼身保護的兩名暗衛死了,皇甫瑾也付出了莫大的代價,他花重金雇請來的殺手也全部交代在此。

皇甫瑾站在勝帝床頭,手捧擬好的聖旨,彎腰懇請他的父皇在上麵蓋上玉璽大印。

勝帝沒有看他,而是把目光投向外麵。遮掩視線的紗帳已經被人高高撩起掛到兩邊,大門洞開,外麵黑壓壓一片。

「楊曉呢?」

「楊都尉已經被陶將軍看押。」皇甫瑾恭謹地回答。他也不想走到這一步,可事態不由人。

「陶正剛?朕以爲你已經和老四撕破臉,原來你們隻是做給朕看的。」勝帝雖處弱勢,卻帝威依存。

「兒臣們也隻是將計就計罷了。」

「將計就計?老四怎麽跟你說的?難不成他告訴你是朕讓人抓了葉詹,好挑撥你和他的關係?」

皇甫瑾沒有回答。

「愚昧!你本是玲瓏剔透心的人,怎麽會上這麽一個當?」勝帝嘲笑自己的兒子。

「因爲兒臣也需要一個和他合作的借口。」皇甫瑾淡淡地回答。

勝帝嗤笑,「你這無疑與虎謀皮。」

「您可以認爲兒臣這是在置之死地而後生。」

「朕好像沒有把你逼到這種程度吧?」

皇甫瑾搖搖頭,露出走進這座未央宮以來的第一個微笑,「兒臣隻是不願把這個皇位讓給別人。而父皇似乎無意把這個皇位傳給兒臣,所以兒臣隻有自己想辦法來取了。」

「你就不怕留下千古罵名?」

「所以需要父皇在這張聖旨上留下您的禦印。就當兒臣辛苦多年來,父皇給兒臣的賞賜吧。」

勝帝沈默許久,「老四現在恐怕不會還活著,琉兒呢?」

「您說五弟嗎?父皇放心,您這麽疼愛五弟,兒臣又怎能忍心不讓五弟去陪伴您?」

勝帝心髒猛地一揪,緩緩擡起臉,終於,正視麵前二子,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怎麽會認爲朕一定不會把皇位傳給你?」

「那自然是因爲……帶進來!」皇甫瑾突然轉身對外喝道。

四名士兵壓著一名宮裝女子走進。

「皇上!」女子驚叫,撲上前一步,又立刻停住,隨即緊緊咬住嘴唇。這裏發生了什麽事已經不言而喻。

皇甫瑾對身後一使眼色,一名侍衛抽出寶劍架在了宮裝女子的脖頸上。

「放肆!放開楊昭容。」勝帝怒聲喝斥。

皇甫瑾把擬好的聖旨往他麵前又送了送。

「你以爲朕蓋上玉璽你就能成爲皇帝?荒唐!」

皇甫瑾一擡手,持劍的侍衛輕輕一拉,楊昭容雪白的玉頸上立時出現一條血痕。

「啊啊!」楊昭容發出驚叫。

「住手!」勝帝臉色霎時變得蒼白,身體也不由微微一晃。

皇甫瑾的臉色很奇怪,看起來甚至比勝帝還要蒼白。

「如果不是老四提醒我,兒臣永遠不會想到父皇原來也有真心想要保護的人。就是她嗎?她就是您最喜歡的女人?可憐我的母親,可憐我們所有人的母親,她們爭奪一生都把彼此當作最大的敵手,卻沒想到這位不上不下、沒有得過多少恩寵的楊昭容才是您的心頭肉。」

「父皇,您差不多都要成功了,您保護了您最心愛的女人,還保護了她的兒子,甚至還要把皇位傳給他。真的,您差一點就成功了。」

皇甫瑾還在笑,可他的眼神卻相當哀傷。

「都是您的兒子,爲什麽會差這麽多呢?我一直那麽努力,比任何人都努力,爲什麽您看不到?您覺得五弟會比我更能成爲一個好皇帝嗎?除了兒臣不是這個女人生的以外,哪裏不如他?」

勝帝沒有回答他。他是一個皇帝,但他也是一個人。是人就會有私心,他隻不過想把最好的留給最愛的人、以及最愛的人爲他生的孩子。這是他欠他們的。老五並不比其它皇子差,隻要有忠臣良相輔佐,成爲守成之帝絕無問題。

他也曾考慮在幾個孩子中挑選出對大亞最適合的皇位繼承人。可是……

老六早夭,老四貌醜不得他歡心,不作考慮。剩下幾人:

老大剛愎自用又兼好色,聽不得忠言逆耳。

老三好大喜功,背後母係勢力太大,將來難免造成外戚專權的境況。

老二在幾個孩子中最爲優秀,無論外貌氣質,還是學識計謀;要心狠有心狠,要手段有手段,原是最理想的皇位繼承人。但壞就壞在他過於心狠上。

勝帝清楚地知道,如果皇甫瑾繼位,他絕對不會允許有任何一個可以威脅他帝位的人存在於世。而醜四皇甫桀的實力現在連他也看不透,換言之,到時首當其沖第一個丟掉性命的很可能就是他最疼愛的孩子皇甫琉。

他必須要保住楊昭容和他們的孩子。

如果需要傳宗接代,有老五還有老七就足夠了。剩下的老二和老四,他本來想讓他們鬥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麵,然後再讓老五出來收拾殘局,最後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把帝位傳給老五。

可現在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他什麽地方露出了破綻?

老二說老四提醒了他,這個醜四……難道才是最大的變量?

朕是不是犯下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後背突然冒出一層冷汗,勝帝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楊昭容,原本犀利的眼神頓時變得柔和。妳放心,朕一定會救妳。

可楊昭容似乎理解錯了他的意思。

「皇上,妾身能與您相伴二十餘載,已是妾身的福分。勝,願來世……」吐出她以爲一輩子都無法在人前叫出的名字,年過四十卻風韻猶存的楊昭容對著皇甫勝微微一笑,閉上眼睛脖子一橫。

「不──!瑗兒!」勝帝大悲,病弱的身體也不知哪裏生出一股勁來,一下推開了皇甫瑾。

「當!」

一道黑影閃過,橫在楊昭容脖子上的寶劍落地。還沒等在場諸人反應過來,準備自盡的楊昭容已經落在一名太監的懷抱裏。

「父皇,兒臣救駕來遲!」

一把把鋒利的劍架在了皇甫瑾帶來的心腹下屬脖子上,瞬間,局勢已變。

發生了什麽事?這醜四竟然還活著?

皇甫瑾在看到皇甫桀出現的一剎那,就知大勢已去。

一輩子打雁,最後卻被雁啄瞎了眼。自己一生算計人無數,最後卻踏入別人布好的圈套中。這顯然是一個特地爲自己而設的圈套。

上了大當的惠王強行收斂起臉上的猙獰,努力保持最完美、最優雅的姿態,對他的兄弟微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四弟,你可真是深得其中三昧。愚兄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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