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平吐出一口氣,他不用擔心自己四肢被廢了。
等張平再次睜開眼睛,外麵天已經大亮。
張平覺得眼睛有點幹澀,眨了眨又眨了眨。
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一個人,那人抱著頭,雙肘撐在大腿上,高大的身影顯得有點憋屈。
「平,你醒了。」
「唔唔……」張平喉嚨幹啞得發不出聲音。
床邊人立刻站起給他倒了杯水,扶起他的頭一點點喂他喝下。
「好些了嗎?」那人坐在床頭溫柔地問。
張平呻吟一聲,全身尤其是關節處又酸又疼,動一動就讓人疼得想大叫。
那人伸手摸摸他的頭發。
「對不起,昨晚我有些控製不住。」
「別……說了。」張平閉上眼。
皇甫桀有壓力他知道。昨晚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遇到像昨晚那種情況,他隻能盡量減輕彼此的傷害。那時候的皇甫桀會很沒有控製能力,而且非常不安。如果處理不好,他皮肉遭殃,第二天,皇甫桀就會陷入自我嫌惡和對他的無盡歉疚中。
「平,你餓不餓?想不想吃些什麽?」
聽到耳邊傳來的小心翼翼地詢問,張平心中冒起一股難言的酸澀。
「王爺,咳……我想我們必須要好好談一談。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我……承認我有些吃不消了。」
皇甫桀半晌沒說話。
「我們本來就不該走到這一步。以前你是爲了躲避娘娘的控製,現在我想你應該已經不需要再拿我做擋箭牌。我知道你的壓力很大,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情幫助你,哪怕殺人,隻要對方該殺。可是……這種床第間的事,我想我們應該停下來了。」
張平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麽不敢睜開眼睛看他,一鼓作氣說道:
「也許在你眼中……我是一個殘缺的男人,甚至有些人都不把我這種閹人當男人看。可是我的身體在根本上……就在排斥這種事情。每次跟你做這種事,我都不想想太多。但我想……我們應該結束了。」
「以後我會用其它方法幫助你,皇甫桀,我要你答應我,以後再也不向我要求這種事情。以後你再爲這種事找我,我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
高大的身影在床沿蜷縮成一團,抱著膝靜靜地坐著。
「你不要我了?」
張平偏過頭,忍住不去看他,「這是兩碼事。」
「我知道你不要我了。」
「我說了這是兩碼事。」
「昨晚我去殺了老三。」
「……」
一片寂靜。
半晌,「你剛才說什麽?」
「老六也是我殺的。」高大的身影發出古怪的笑聲。
「張平,如果你不要我,我遲早一天會變成瘋子。」聲音低低的,猶如喃語:「專門殺人的瘋子。每次看到那些人,你知道我心裏在想些什麽嗎?哦,你根本就不敢知道。張平張平,你養了一個凶手出來。一個惡魔。而如今你卻說不要他了……嘿嘿。」
張平坐在馬上看著那人的背影。
勝帝令人火速傳來聖旨:要求不惜一切代價救出三皇子。不管密旨內容是什麽,表麵上的文章勝帝做了個十足。
而聖旨到達的第二天晚,皇甫桀就去殺了他的親生兄長。
如今大軍已經得知安王爲國捐軀的消息。
前去營救的死士發現了用腰帶把自己吊死在囚欄上的安王。
而諷刺的是,安王本可不必死,如果他再慢一會兒上吊就能趕上前來救他的死士。
大亞犧牲百名死士和安插多年的兩名探子,換來了隻是一具屍體。而且匈奴得訊趕來,他們連屍體也未能帶回。
大亞舉朝震驚。
有人爲安王的自我犧牲謳歌,也有人在暗中疑惑──皇甫琨會是這種全大義之人?
可不管如何,安王之死激起了全軍的士氣。
草土解凍,大戰即將開始!
一邊,朝中有心人士利用安王一事大做文章,連連上折抨擊劉白作爲統帥失職。
太子和惠王兩派更是激烈,奏說劉白征戰三年無果,更因判斷失誤導致三皇子被敵營俘虜乃至捐軀,如果還讓劉白做護國大將軍,我朝危矣!
勝帝也因三年不見戰果,心中已對劉白産生不滿,可考慮到陣前換將軍心會不穩,而且鎮守雁門關的許多將領都是劉白帶上來的人,換一員大將恐怕無法讓那些人心服口服。
勝帝招心腹之臣密議,有臣獻計:可以把皇四子立爲劉白副手,一旦劉白再出現失誤或有任何不軌,就讓甯王暫代將軍一職,直到新將決定。
此言一出,衆臣沈默。
甯王在雁門關三年多,又貴爲皇子,在大將更替之際倒也能起到安撫人心的作用。宰相韋清子道。
連擁立太子的宰相也這麽說,其它大臣頓時也覺得有理。
而惠王一派也和宰相想到了同處。皇甫桀在邊疆三年,無大功無大過,一直屈居武德騎尉一職卻也安於此職。而他的靠山言大將軍卻鎮守西南,他在劉大將軍的軍中也不太可能有什麽作爲。
如今如果要換新將,那麽誰去才適合?那可是二十萬大軍,誰也不想把這份大權旁落別人之手。可戰況也不容他們花上幾月的時間來爭吵、安排。那麽讓皇甫桀暫代大將軍一職,以他皇子身份也可安定軍心。
最重要的是以皇甫桀之質絕不會有什麽出色表現,隻要能拖到新將決定,他的使命就可以結束了。而且戰爭中刀箭無眼,作爲代大將軍一職的皇甫桀很容易就受到攻擊,甚至己方暗算。
如果皇甫桀在這場戰爭中死了,太子及二皇子的威脅豈不是又少了一個?雖然這個威脅不算什麽。
於是勝帝下旨:命皇四子爲護國右將軍,輔助劉白大將軍擊退匈奴。
同時讓使臣身懷密旨傳給皇甫桀:如劉白不適將職,甯王可取其暫代之。
皇甫桀接到聖旨後立刻上書劉白大將軍,願作前鋒攻打匈奴,奪回安王屍身。
劉白因安王一事早就心神不安,死的是三皇子可也是他的外孫。安王暗中在做些什麽他一清二楚,想登大寶的安王怎麽會自盡,他怎麽想都想不明白。
難道是皇帝派來的那些死士對安王下了殺手?然後僞裝成上吊來掩蓋他被殺的真相?
想到胡榮的突然出現,以及他對安王身邊侍衛的嚴刑逼供,還有城守李登在胡閹來了之後的奇怪態度……
劉白越想越覺得蹊蹺。如今連他的大將軍一職也將不保。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麽?皇帝要怎麽對他們劉家?
比起劉白的揣測不安,被封作右將軍的皇甫桀則完全相反。待劉白準了他的請令後,他就在全軍陣前立下血書,發誓要爲兄長報仇,否則永不回京城。
皇甫桀坐在馬上麵對敵軍取下了麵具。
張平看著他的背影,雙手微微顫抖。
殺氣。濃鬱的殺氣從那人周身溢出。
高大的身影,宛若雕刻出一般的側臉,鮮紅的胎記像鮮血一樣妖豔。
大風呼呼呼地刮過。
軍旗嘩嘩嘩作響。
馬兒在刨蹄,持令旗者死死盯著皇甫桀的一舉一動。
靜,靜得讓人生畏。
皇甫桀緩緩擡起手臂,手中軍刀豎起,猛地一下橫過天空。
「殺──!」
令旗揮動,全軍進擊!
喊殺聲劃破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