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賢妃有意無意地推動下——她親自去拜訪了五皇子的母親楊昭容,兩個女人之間不知達成了什麽協議。
而勝帝也許心中確實感到對皇甫桀有所虧欠,總之,皇甫桀終於得償所願,開始與五皇子一起跟隨楊都尉習武健身。
半個月後,四皇子皇甫桀的小院子裏終於迎來新的侍仆。
兩名宮女,外加兩名垂暮老仆。
這樣變動在皇宮內非常普通,普通到根本沒有人留意的地步。
兩名垂暮老仆據說在浣衣司做了半輩子,之前好像一直侍候一位打入冷宮的妃子。正好賢妃想找兩個深知宮中規矩穩重老奴侍候四皇子,內宮司人便把這兩人推薦給了賢妃。
兩名宮女則是五天前選秀選進宮來的,恰逢瑞華宮兩名宮女冬梅和羅蘭分別因意外和偷盜喪命,而這兩名新來的宮女因爲得罪教習嬤嬤,自然就被扔進了需要補充宮女的瑞華宮。
賢妃命這四名侍奴去侍候四皇子時也顯得很隨意,看了看,便讓紅袖把人帶到了皇甫桀的院落。
一進小院,紅袖的表情便改變了,對兩名老奴深深福了一福。
「紅袖見過兩位大師父。」
老太監與老宮女微微還了一禮,老太監沒說話,老宮女倒微笑了一下,「紅袖姑娘太客氣了,您娘娘身邊正五品女官,老身應該先向拜見才對。而且爲防萬一,從此後紅袖姑娘叫老奴二人,趙公公,楊嬤嬤就好。」
「晚輩不敢。」紅袖再次福了一福,臉上表情恭敬,心中倒還真的有點不以爲然。以前在將軍府,她得尊稱他們一聲大師父二師父,但進宮後,他們同樣都爲將軍效勞,論身份她還比他們高出一階。她行禮也不過爲彼此臉上好看而已。
老太監和老宮女什麽人?小小紅袖再厲害,也不過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宮女,她臉上表情掩藏得再好,又怎能瞞過這兩老江湖的眼睛。
不過兩老都沒有說破,和賣身給言家做奴的紅袖不同,他們曾受過言淨恩惠、又被言淨懇請,才進入言府保護言淨、同時也順便做做言府家將的教習。如今爲還這份恩情,他們接受了言淨懇求,冒名頂替進宮來扶持他的外孫四皇子皇甫桀,時限五年。
如果皇甫桀孺子可教,他們自然傾心相授;如果皇甫桀爛泥扶不上牆,他們則負責保護皇甫桀安全,在皇甫桀出宮建府後也會離去。五年之後,他們就算還完了這份恩情,從此就是自由之身。
所以紅袖對他們態度如何,他們倒真的沒有放在心上。對他們來說碾死一個紅袖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你說,他們會跟螞蟻生氣嗎?
紅袖拜完兩位老人,又對兩名宮女笑了笑。
這次不等紅袖開口,兩名宮女就齊齊福下身去。
「小妹青雲,小妹白蓮,見過紅袖姐姐。」
「兩位小妹快快請起,以後四殿下及兩位大師父,就麻煩兩位妹妹照顧了。四殿下有一名太監侍候,妹妹們隻要把兩位大師父照顧好就行。」紅袖特地當著兩老的麵,對兩名宮女吩咐道。
「應該的,紅袖姐姐,四殿下不在嗎?」兩宮女中叫青雲的宮女年齡最小,大約十三、四歲的模樣,也顯得比白蓮活潑一些。
「殿下現在正在楊都尉處與五皇子一起學習武藝,大約還要大半個時辰才會回來。趙公公、楊嬤嬤,兩位妹妹,這就是以後你們的住處,如果缺少什麽,請直接告訴紅袖。」
此時,在專爲五皇子習武辟出的武辰院內。
與往常一樣,五皇子皇甫琉在楊都尉離開後就追著皇甫桀打。皇甫桀經過大半年習武鍛錬也不像以前那樣弱不禁風,可每次在快贏的時候,皇甫琉的侍奴呂偉就會對他下絆子,不是伸腳絆他,就是假裝扶他卻故意抓住他不放,好讓皇甫琉痛毆他。
呂偉是成年人,又跟著皇甫琉習了一點武藝,雖然時間短也足夠讓皇甫桀吃盡苦頭。
每次每次,隻要楊都尉離開,這對主仆就這樣聯合起來欺辱他。
張平想管,卻每次都被那對主仆惡人先告狀,害得他已經挨了楊都尉兩次板子,還說如果再影響皇子習武就再也不讓來武辰院。
無奈張平隻能看著,除非那對主仆太過分,一般也不敢伸手。否則一旦被趕離武辰院,沒有侍奴在旁侍候的皇甫桀大概會被那對主仆欺負得更厲害。爲了這事鬱悶得差點要給呂偉套麻袋,如果不是考慮到後顧之憂,他真的會這麽做。
所以現在他隻能眼睜睜看著皇甫桀再次被呂偉絆倒,皇甫琉沖上來就往他身上一坐。
現在隻有靠你自己了。張平在暗中爲皇甫桀加油。
皇甫桀拚命掙紮想把騎在他身上的五皇子掀翻。
「妙啊!殿下,您這招墜千金用得非常妙,簡直就是妙不可言。就算楊都尉來了,看到也會對您翹起大拇指。」呂偉在一邊大拍馬屁。
「哈哈,呂偉,你看他像不像一隻大烏龜?拚命翻啊翻,可怎麽都翻不過來。」五皇子開心地笑,舉起手中竹劍去戳皇甫桀的手。
「嗬嗬,殿下,奴婢可不敢亂說。您說什麽那是就什麽了。」呂偉捂著嘴嘿嘿笑。
張平忍耐著,眼睛盯著皇甫桀,暗中爲他鼓勁,加油!加油!
皇甫桀盯了張平一眼,看出他眼中的焦急與擔心,還有憤怒。低下頭,男孩顫抖著臂膀一點點撐起上半身,突然鼓足力氣,一下把皇甫琉掀翻。
皇甫琉不備下,腿磕到地上,嘴一癟就要哭。
呂偉大驚,連忙沖過去扶起皇甫琉,「殿下,您沒事吧?讓奴婢看看,可傷到哪兒了?」轉而又去埋怨皇甫桀:「四殿下,您是兄長,怎麽能對殿下下如此狠手?殿下金貴,如果傷到哪兒誰能擔得起?」
就你家五殿下金貴,我們四殿下就不是人了?張平氣憤,也走過來扶起皇甫桀,卻什麽也無法說出口。禍從口出,他已經足夠明白這個道理。
「呂偉,呂偉,幫我打他!好疼!好疼!疼死我了!嗚嗚!」五殿下傷勢並不重,膝頭也就磕紅了一點,連破皮也沒有,可卻哭得像是腿斷了一樣。
倒皇甫桀,身上、手上都有傷口,背上也有些明顯青紫痕跡。張平心疼,把皇甫桀領到一邊,從水囊中倒出水來給他清洗傷口。想要給他包紮,皇甫桀搖搖頭拒絕了。現在包紮好也沒用,等會兒還得重弄。
呂偉擔心自己被責罰,小心翼翼把這位五殿下扶到一邊石椅上坐下。他不能去打皇子,但身爲六品太監的他卻能去治一治那位四皇子身邊的無品太監。
呂偉走到給皇甫桀清洗傷口的張平身邊,伸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大膽狗奴,看到五殿下受傷還不去叫太醫!」
張品捂著臉,小聲道:「奴婢要侍候四殿下,不能離開。」
「你們四殿下也沒受傷,這裏隻有你我兩個侍人,我得侍候我們五殿下,你沒事爲什麽不去?難道你是故意希望讓五殿下傷勢加重,才不願去請太醫的嗎?」呂偉作勢又要打張平。
你是睜眼瞎子嗎?四殿下手上、身上那麽明顯的傷口你看不見嗎!張平低下頭,強咽下憤怒。
「不、不是。奴婢馬上就去。」
「還不快去!」呂偉一腳踹出。
張平被呂偉一腳踹倒在地,不敢還口,爬起來對皇甫桀稟告道:「殿下,奴婢去請太醫。您稍等,奴婢去去就回。」
「你不快去!還在磨蹭什麽!」呂偉怒吼,五皇子哭得更大聲。
皇甫桀看了呂偉一眼,轉頭對張平點點頭。他看出了張平的憤怒,如果再不讓他離開,指不定這人等會兒會幹什麽。他可不想讓張平再挨楊都尉的板子。
張平得到許可一瘸一拐離去。
張平離去,練武場隻剩下他們主仆和皇甫桀三人。呂偉眼珠一轉,楊都尉每天都會留半個時辰讓他們自己練習,不到時間絕不會來。現在還有不少餘裕。
「四殿下,我們五殿下已經受傷,不再適合做您的對手,您看讓奴婢代替如何?」
皇甫桀擡起頭,他還沒說呂偉卑鄙,那邊皇甫琉已經大聲嚷道:「對!呂偉你幫我打他!幫我報仇!」
呂偉回頭諂媚地笑,「殿下,奴婢可不敢打四殿下,奴婢隻是代替您做四殿下的練習對手而已。」
「我不管你是什麽!你快點給我動手!」
「是。既然殿下同意,那麽奴婢就僭越了。」
呂偉來到皇甫桀身邊,皮笑肉不笑的一伸手,「四殿下,您先請。」
皇甫琉在一邊助威,心中高興非常。這兩人對打,誰勝誰負一目了然,一個是二十幾歲身體強壯的成年人,一個不過才十歲稚齡的瘦弱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