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3)

張平滿足了。他終於做了一件這輩子他最想做的事情之一:找了一個人與他結拜。

他隻是覺得結拜這種事是一個男人一生中必須經曆的事情,就像他父親,就像那些傳說中的英雄們。

他以爲進了皇宮就再也沒有這個機會,結果卻讓他碰到一個亟需親情的落魄皇子。而這位皇子的情況又太符合他想要成爲某人依靠、想要成爲某人英雄的一切條件。這讓他在皇宮中找到了生存動力,也自認爲找到了自己來到這裏的意義。

他其實自從被閹的那一剎那開始,就一直都在後悔主動進宮做太監,他告訴自己是爲了家人,可有時候他仍舊會想也許還有其它辦法。嗯,這是屬於張平的陰暗心理。

現在他平衡了。

兩個小孩,一個還沒開竅,一個毛還沒長齊,就這樣沖動地結拜了兄弟……呃,是張平很沖動,皇甫桀非常被動。

當天晚上張平絮絮叨叨跟小孩說了很多,翻來覆去說的最多的就是:兩人的關係是秘密。關起門來他們是兄弟,但到外麵要假裝不是兄弟。

小孩不是很懂,但也全部記下。

皇甫桀心裏一直把侍人張平當怪人看。在他看來,這個怪人很聰明。

你看,他現在不但不用向他下跪聲稱奴婢怎樣怎樣,就連吃飯也和他一桌,屬於皇子的飯食也會被他吃去一些,而且還堂而皇之地扯了些老被子的棉胎做了一套護膝套在腿上,說是這樣就不怕把膝蓋跪腫,順便還幫他做了一套。

不過……

皇甫桀蹲在花壇邊想:好像大哥真的比奴婢好。

大哥張平會兩天幫他洗一次頭、洗一次澡,還會幫他抓虱子。他的頭皮和身上已經不那麽癢得受不了。

大哥張平還每天打掃他的房間,給他點上小爐子取暖;晚上會幫他點很多蠟燭。

大哥張平還會在天氣好的時候把他的被子拿出去曬,曬得暖和和的,睡起來很舒服。如果天氣不好,他就把被子放到爐邊烤,一樣替他烤得暖暖的。

大哥張平會幫他穿衣,會幫他梳頭洗臉。每次衣服都很幹淨,還很暖和,而且裏麵沒有破的地方。以前他的衣服好像都由專門的太監來收,說是送到一個叫浣衣司的地方清洗。但每次送來都很遲,而且會把他的裏衣或內襖洗壞。可是現在沒有了。

自從他大哥拍著那個收衣服的小太監的肩膀,送了他幾次他的膳食後,他每天都有幹淨的衣服換。

小孩摸摸自己的頭發,摸起來比以前滑了很多,顔色也比以前烏黑。突然想到大哥跟他說髒手不能亂摸,又把手放了下去。

說到衣服,大哥張平來了後,他的新衣服也多了起來。大哥說是按份子領的,以前侍候的人跑得不勤快,該領的也沒領到。

大哥張平不會讓他吃冷飯,每次吃到嘴的膳食都是熱騰騰的。

大哥張平現在天天跟他去太學院上課,說是他的隨侍太監。中午還會去取中膳給他吃。以前他隻有看別人吃的分。雖然大哥說他吃的東西沒有其它幾個皇子好,但他吃得很飽。

學院裏的人還會欺負他,但每次大哥都幫他代了。大哥代替他當馬給人騎;大哥抱著頭領受他皇兄皇弟的拳腳;大哥被大皇兄搧耳光,因爲大皇兄把他推倒在地的時候,他說大皇兄沒有二皇兄看起來仁慈。然後二皇兄也打了大哥,說他胡說八道。

在瑞華宮,大哥張平也替他挨了打。因爲娘有一天把他叫去突然要考他詩文,他答不出來。娘要罰他,結果大哥說他是自己的隨侍,主人沒有讀好書,都是因爲他沒有侍候好。不過後來娘還是罰了他不準吃飯,但大哥把他的飯分給了他。

還有大哥張平來的第五個月,他領到月銀了。

「殿下,你有時間蹲在那兒玩泥巴,不如過來蹲馬步。快點,先蹲一炷香,蹲完了才準吃飯。」

皇甫桀回頭,看到他大哥張平拎著食盒走進院子。

嗯……大哥也有壞的地方,自從他們結拜後,他就天天讓他蹲馬步,晚上還讓他打坐。想歸想,皇甫桀還是乖乖走到槐樹下去蹲馬步。半年下來,他已經蹲得像模象樣。

蹲完馬步吃完飯,張平坐在書桌邊對小孩道:「明天我帶你去藏書樓,你是皇子可以進去,也能借到書。我去找書墨司的朋友幫忙,本想請他帶書出來,但他說裏麵查得很嚴,他不過一個小太監,被查到私夾藏書是大罪。所以明天你自己去借本書回來。」

「什麽書?」皇甫桀一邊把練字的紙張鋪開,一邊問。

「兵書。」

兵書?皇甫桀看他。

「小笨蛋,你怎麽還不開竅?你可是驃騎大將軍言大將軍的外孫!有這麽好的後台你不利用,難怪別人都騎在你頭上。」張平恨哪。老天爺,千萬別給他一個扶不起的阿鬥,否則他隻能考慮帶這孩子偷跑算了。

「我外公不喜歡我。」

「那又怎樣?」張平瞪眼,「他不喜歡你是一回事,你是他外孫,而且還是唯一的男孫才是正事!」

張平敲敲小孩的腦袋,希望能敲得更聰明點。

「你外公不喜歡你,除了你貌醜以外,還因爲你不爭氣的緣故。當然這不能怪你,你還是小孩子,就算想爭氣,沒人教你也不行。」

也不知道你娘怎麽想的,兒子醜又怎麽了?人說子不嫌母醜,母也不該嫌子醜啊!不過張平這話沒說出口。他可一向都在騙這個孩子說他娘對他把愛藏的很深,對他嚴厲也是希望他早日成才。

「我不懂行兵布陣,對兵法更是一竅不通。你隻能找言將軍教你。不要這樣看我,小鬼,你要想出頭,要想別人不欺負你,手握兵權非常重要。但你要想手握兵權,必須要學會怎麽打仗。我能教你的,頂多讓你橫行武林。武林是什麽?等會跟你說。」

「總之軍隊中那套,你隻能請教你外公。要想引起你外公注意,你就得表現給他看。找點兵書看,找個機會和他說說話,讓他知道你想要強大、想要自保。」

張平說著說著有點激動。畢竟如果能做一個大將軍身邊的隨行太監,和做一個無能皇子身邊的太監那感覺可差遠了。他下麵那根雖被切了,他的男兒熱血可沒消失。最重要的是他終於有機會進藏書樓了!

小孩一臉深思狀。

「你不用怕,」張平安慰他的小皇子,「你幾個哥哥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大皇兄二皇兄也不過才十二歲,他們懂的不比你多多少。你現在追上去完全來得及。」

張平也曉得自己這話說得有點過了。雖然大、二、三皇子年齡不比四皇子大多少,但他們從小受的就是帝王教育,他們的母家更是對他們精心栽培。光是看他們身邊各自伴讀,就知道他們母家付出多大心血。

而他們家這個,張平瞅了瞅,愁啊。你說培養一個天下第二怎麽這麽難呢?難道是因爲他還沒有成爲天下第一的緣故?

他總覺得這孩子不笨,可怎麽就是不開竅呢?大多數時候都是悶葫蘆一個,教他的東西也能記住,但說到舉一反三那就別指望了。出口成章、琴棋書畫更是想都別想。

雖然能感覺出來賢妃娘娘和紅袖對四皇子的態度有所改變,但離刻意栽培還有段不短的距離。這樣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也不知她們到底什麽意思。

有時候張平非常懷疑皇甫桀到底是不是賢妃親生的。可若不是親生的,這醜孩子大概早就被她們掐死。

就在張平愁小孩沒有開竅的當兒,事情忽然有了轉機。雖然這個轉機是他付出血的代價才得來的,不過自此以後皇甫桀變得更積極更主動卻是不爭的事實。

那是第二天……

爲何選擇今天去藏書樓?因爲今天太學休院一天。說是皇帝要考較皇子們的學識,把人都叫去了禦書房。除了四子皇甫桀。皇帝陛下好像把自己的這個四子徹底忘記了。

皇甫桀嘴上沒說,心裏什麽滋味張平也看不出來,不過想必不好受。

爲了安慰這個沒爹疼的小鬼,張平抱著這孩子睡了一個晚上,還給他說了兩個故事。小孩從表麵上看,好像滿足了。

次日一大早,張平就像往日一樣,拎起小孩讓他出去做他給他布置的早課。

張平自己也在活絡了一下身體後,去燒水、取膳,做每日必做的功課。

張平端著銅盆來到院子裏,看小孩打拳打得虎虎生風,頓時覺得自己這個師父當的還有點價值。

這也算一種寄情吧?張平摸著下巴故作老成地想。說真的,因爲有這個小孩在,讓他在皇宮裏的日子過得很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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