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燈:“……他是誰?”
欒秋:“你說的,他是英則。”
沈燈哈哈大笑,起身踏過樹梢,返回江州城。欒秋緊跟在他後麵,回頭看了眼空無一人的山崖。
李舒落水後一直往下沉,他甚至來不及感到痛,求生的意誌讓他拚命劃動不靈便的手腳,往水麵掙紮。
水麵十分遙遠。
一個聲音在心裏說:你騙了欒秋,還騙那麼久,活該。
一個聲音說:他明明說過可以養你,他就算不說……總之他對你不一般,他怎麼能打你?!
李舒輕易地聽從了第二個聲音,憤怒讓他生出無窮力氣,終於突破水麵。他濕淋淋地爬到江邊淺灘,佝僂地站起,水淹沒他的小腿。
那個說話好聽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嗡嗡地嘀咕:他明明中意你,卻還打你這麼狠。
七霞碼頭的兩個水工扛著修船工具走過岸邊,看見一個男子站在水裏。
“那是……欒少俠?”水工喊了一聲,沒有回應。另一個匆忙拉著他走了:“別惹這些整日閑晃的江湖人!”
李舒懶得搭理這些人,他在江水裏借著月光看自己的臉。商歌的易容術十分厲害,在水裏泡了一遭還不見變形,水麵映出一張英俊的,帶著困惑的臉。
“……痛死我也。”李舒跪在淺水裏,捂著胸口。他先是吐出幾口水,很快嘔出來的便是黑血。
痛感終於開始侵略他的身體。他走不動,也遊不了,擱淺的魚一般翻滾。
扯開胸口衣裳,李舒隻看到自己胸`前那猙獰傷口。欒秋的這一掌表麵上沒有任何傷痕,卻讓他五髒俱焚,痛入骨髓。
那聲音還在說話,絮絮地,反複地:他中意你的。
李舒心想,不是,並沒有,他用那麼重的力氣打我,他恨不得殺我。
那聲音:他說山莊可以養你。他常在你麵前耳朵紅。
李舒心想也對,嘿嘿——但很快又被全身的劇痛喚醒,咬牙切齒:沒有!沒有!
想到還在山莊裏的商歌和白歡喜,李舒勉強振作。
這倆人都是跟著他來大瑀的,若是自己不趕回去帶他們走,隻怕都會死在欒秋手上。
想到這裏,李舒強行提氣,忍著疼痛一路狂奔。
翻過院牆時,他實在支撐不住,咚地栽倒在院子裏。
商歌先聽到聲音,出門一瞧,慌得提著李舒的雙腳把他拖回房子裏。
白歡喜搭脈:“他脈息好亂。”
商歌:“被明夜堂的人襲擊了?”
白歡喜和商歌練的都是“明王鏡”,隻是造詣不及李舒。他仔細分辨,很遲疑:“奇怪,他體內另有一股內勁,與‘明王鏡’不大相似,但卻能彼此融合。”
不敢再耽誤,兩人立刻為李舒輸入真氣,他體內混亂內息緩緩平複,呼吸變得平緩。
兩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隻得先按照之前的計劃,洗去李舒臉上偽裝,灌下白歡喜喝剩的有毒藥湯,讓他躺在床上裝病。
一切停妥,正好聽見山莊外有馬蹄聲,隨即便是曲洱的喊聲:“大夫來了!”
欒秋帶著歸春堂的大夫回到浩意山莊,那大夫一路罵罵咧咧,看到曲渺渺和卓不煩後,咦了一聲,立刻落座把脈。
兩人都中了毒,但不是致命的毒。四郎峰周圍藥草眾多,這個那個混拌起來,不慎吃下,很容易出問題。“還有中毒的人嗎?”大夫問,“若是隻有兩個孩子,得好好問問他們在外頭吃過什麼。”
曲洱忽然想起:“李舒也病了。”
欒秋頓時看向曲洱,目光十分可怕:“李舒在山莊裏?”
“在呀。”曲洱帶著大夫往李舒的院子裏去,“他也跟渺渺差不多,不知吃了什麼,昏睡不醒,渾身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