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1 / 3)

模一樣,瀟灑、英俊,或許年輕時更加英氣逼人,但如今年屆不惑,又多幾分青年沒有的沉著老練。他身上同時還有明夜堂的氣質:講究穿著和打扮,永遠幹淨利索,跟邋遢隨意的江湖人又截然不同。

是隨手雕刻出來的人兒,但雕刻他的每一刀,都有千鈞之力。

沈燈說的事情李舒記得,但卻記不得自己曾見過他。

“曲天陽建立誅邪盟之前,苦煉門並不是大瑀江湖人會留心的幫派。誅邪盟建立後,我們漸漸得知了苦煉門的事情,但那些殺人放火之事,離大瑀太過遙遠,一個見不著、摸不著的魔教,想恨也恨不起來。”

沈燈站在林中,月色照亮他的衣角。他不再往前。

李舒在他麵前用絲線布下陷阱,月色裏冷冷的數條利光。

“是苦煉門先找上門來,殺了曲天陽。一個厚道、忠誠的好人那樣死去了,曝屍山頂數日,沒有人不憤怒。”沈燈繼續道,“於是我去了金羌,專程去找苦煉門。”

穿過金羌的戈壁,沈燈在餓和渴之間輾轉。他始終沒有找到苦煉門的痕跡,又因為語言不通,跟金羌幾個年輕姑娘勾勾搭搭學了些日常話語,但太過粗淺,根本無法深入查探任何事情。

決心打道回府的那個晚上,他和一個姑娘相約鎮外的沙漠。不料那姑娘惱他多心多情,故意約他去流沙地,沈燈差點陷進沙窩裏。他依靠驢子爬到岩石上,驢子卻被沙吞沒了。

那夜非常的冷,月光照得沙漠雪亮。失去坐騎的沈燈裹著衣服在岩石上發抖,幾乎把那顆眼珠般悚人的白月亮看紅的時候,平緩的山坡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人影。

“你渾身是血,走得很慢、很慢。”沈燈說,“看到我之後,你愣住了。你我麵容都跟金羌人士不同,你很快認出我並非此地居民。我用大瑀話跟你攀談,你沒有應答,繼續往前走。”

李舒忽然發起抖來。他似乎回憶起來了。刻骨的冷,擦破腳底的沙子,埋伏在沙漠之中的食人動物,還有黏在身上的血。

“快日出的時候,你走回來了,已經很虛弱。”沈燈平緩地說,“我說,孩子,停一停吧,我這裏有水。因為水,你終於走近了我。”

李舒閉上了眼睛。

“那些不是你的血。”沈燈說,“它們在你身上組合成非常複雜的圖案,已經全部幹涸、變黑了。”

李舒終於從暗處站出來。他與沈燈之間仍隔著絲線設下的屏障。沈燈沒有停口。

“你跟我說了一些事。你說你叫英則,你曾有漢名,但你決定摒棄它,徹底地當一個苦煉門的門徒。你告訴我那些血的由來,它來自於別人,你正在接受苦煉門一項特殊的考驗:忤逆長老的人向來是要被剝皮處死的,若不想死,就血中去、血中回。你把別人的血塗在自己身上,但一來一回,血已經幹了。你說了很多話,我也說了很多話,太冷了,我們需要取暖。”

沈燈摸著下巴回憶。

“哦對,你說還有一個辦法。過雪音門、走覓神梯的時候,你每走一步就磕一個頭,等磕完六百九十九個頭,你便能披著一身的熱血,出現在那些長老麵前。”

我說過嗎?我連這些都說了?李舒對那天發生的事情已然記憶模糊,許多細節怎麼都想不起來。白歡喜他們都說,因為太痛了,所以被迫忘掉了一些。僅剩的碎片拚湊起來,是一個沒有痛覺、沒有眼淚的,獨自在冰冷月夜裏跋涉沙漠的孩子的故事。

布滿離奇的血色,詭異又神秘。

他是唯一一個“血中去、血中回”的孩子,當上門主之後,這事成了他英則有大神通的佐證。

“得知苦煉門新門主的名字之後,我想起了你。”沈燈說,“在金羌,‘英則’是大樹的意思。你成為大樹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