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她步伐略急,腳底微微一滑,穩住身子後,像是上天替她尋找到他。
徐桉遠又換回那套全黑連體泳服,站在岸邊角落垂眸看著身前正在與他說話的年輕女性,晴空藍長裙如屋外盛夏的天,有小孩拿著水槍風風火火在岸邊狂衝,他手臂伸出將女生護在一旁,捉住男孩手臂俯身像在說教。
伍雲疏的電話來得及時,讓她懸著的心有所回落:“小憶老師,我們聯係上周帆盡了,他一個人坐中巴車跑去鄉下奶奶家,說什麼也不肯回來,還說不想見到我們,要是我們過去,他就逃到別的村子裏,我真要被他氣死。”
“奶奶家的地址在哪?”終憶最後望了眼前方,淘氣男孩用水槍攻擊徐桉遠,藍裙子不幸遭殃,轉身尋找罪魁禍首時,藍色裙角掃過那一身黑,“別擔心,他就小孩子脾氣,我過去看看情況,再聯係你們來接他。”
奶奶家不算山高水遠,先坐公交再轉中巴,一路顛簸來到小鎮入口,三輪電車可入村,穩當當送她至門口。
奶奶早就得到周帆盡父母的消息,熱情相迎,她沒看見鬱鬱寡歡的周帆盡,反而在田野裏看到頭一頂草帽,褲腿高挽,光著腳丫子捉泥鰍的放飛男孩。
“小憶老師,你真來了啊。”周帆盡揚起比下午四點的陽光還刺目的笑容,手臂觸額頭,將灰色泥土沾染滿麵,“我們今晚吃炸泥鰍,我還在撈呢!”
暮靄彌漫下群山連綿,聳入雲端,直到夕陽拖曳長長一道影子,由淺至濃,釀成深紅一片,周帆盡坐在泥土池邊,細長胳膊向後撐著,頭仰縮在聳起的雙肩之中,與山川、夕陽、草地一起,鬆弛整日重負。
他說:“小憶老師,來的人是你,我挺開心的。”
***
晚餐自然不是那泥水塘裏撈出的一小桶泥鰍,碧綠荷葉包括鬆散飯團,填入肉餡上籠蒸製,飯粒軟糯勁道,肉香混著荷葉清香,色澤鮮明。紅燒肉汁水飽滿,香甜鬆軟,連她這個食不得半點肥肉的人都覺得香而不膩,還向奶奶討教製作方法。
周帆盡恨不得身撲餐桌,從坐著吃,變為搭腿吃,再到俯身吃,最後站著吃,著實把奶奶逗樂,還想再去廚房炒幾個菜,好不容易才攔下讓老人家別折騰。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嗎,狼來了的故事。”終憶目隨周帆盡筷子移動,循循善誘對他道,“再不開心也不能玩失蹤,要是哪天真的被壞人拐走,大家還以為是你偷偷躲在某個地方,都不去找你,到那時,可就沒這麼多好吃的東西等著你了。”
周帆盡風卷殘雲,米飯像從下巴漏出,掉得領口桌麵一片狼藉。他的胃口上佳,領悟力也超群:“是吧,我奶奶家的飯菜好吃吧?”
“好吃,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聽到了,你說我奶奶做菜好吃。”
“……”
飯桌上不談糟心事,有助孩子、不對,該是有助所有人消化。來到這沒多久手機就冒紅燈,趕在黑屏關機前給伍雲疏發去報平安信息,便再沒開機過。
晚餐之後,奶奶在廚房和麵,他們一大一小兩人搬著椅子坐在院子裏數星星。
花露水一抹,蒲扇輕搖,蟬鳴聲陣陣,鄉村的夜晚有一種魔力,讓靜與鬧奇妙融合,月如玉盤掛高空,點點星子如碎鑽,落在山頂,隱於山後。
周帆盡雙臂軟綿綿下垂,彎彎散散靠著椅背,慵懶拖長音調:“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裏說豐年,你說山上會不會有人?”
好大的一個彎,終憶笑:“你去過嗎?”
“沒有。”
“我也沒去過。”她說,“所以你問錯人了。”
“好!那我們明天就去,那座山——”他雙目明亮,如綴在天幕上的星。終憶望向遠處模糊的山影,蒲扇輕拍他伸長的手臂,扼殺他想法:“明天我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