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光頭大哥招手攔了車,陸西陵將車停下,落下車窗。
光頭大哥點頭笑著遞進來一隻布袋。
陸西陵接過,“麻煩了。”
待光頭大哥走了,陸西陵將布袋遞給夏鬱青,“看看,漏沒漏什麼。”
夏鬱青掏出布袋裏的東西,一時愣住。
那裏麵是她壓在透明油布下的照片,貼在牆上的獎狀,還有放在抽屜裏的高考準考證,初高中的學生證、出入證、飯卡等等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凡有紀念意義的,都在這裏了。
原來他們不是去討水喝,是“洗劫”。
夏鬱青展開了一張金橘色獎狀,看著那上麵“三好學生”的表彰,忍不住哽咽,“……謝謝。”
他怎麼可以這樣細心,這樣溫柔地,體察她再也不會回到夏家的決心,替她拾籠了這些零碎回憶。
陸西陵笑笑,伸臂,在她頭頂揉了一把。
隔日清早,仍由那幾位魁梧壯漢護送——夏鬱青回去問過以後才知道,他們是周潛雇來的,根本不是真混社會的。他們是個團隊,都是演員,專門接這種嚇唬人的戲碼。
有了昨天那一出,夏行財今日完全沒露頭,他們一路暢行無阻。
餘家那邊來了幾個遠親,幫忙掘土立碑。
餘玉蘭的碑,就立在了外婆的墓碑旁。
這是夏鬱青的意◣
鎮上房租便宜,租的是兩居室。如今她上半年做過宮頸癌手術的姐姐也跟她們住在一起。
彭老師女兒今年五歲多,還在讀幼兒園,因從小是個病秧子,性格很靜,媽媽和大姨做飯的時候,她就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發呆。
見了陌生人也不怎麼怕生,隻是不愛叫人,彭老師催了兩次,她都不出聲。
這事兒還得看夏鬱青的。
她給小女孩送上了幾本幾米的畫冊,以此為契機,獲得了為她讀故事的機會,而後,沒到半小時,小女孩就“姐姐姐姐”地叫上了,連吃飯時都要挨著夏鬱青坐。
這一頓晚飯吃了很久。
聊學習,聊實習,聊人際關係,聊未來規劃……
末了,彭老師感慨,“我生怕你去大城市裏被繁華迷了眼睛,尤其女孩子,麵臨的誘惑尤其多。聽你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我就放心了。”
最後,彭老師以茶代酒,感謝陸西陵對夏鬱青的資助。
吃完飯,彭老師送幾人下樓。
夏鬱青讓陸西陵他們稍等一會兒,她再跟彭老師單獨說兩句話。
兩人站在卷閘門前,夏鬱青朝著不遠處樹下站立的陸西陵望了一眼,對彭樹芳說:“彭老師,我不想騙您,其實我跟陸西陵在談戀愛。”
彭老師微笑看她,“我聽到一些不大好聽的傳聞,好像是從你伯父那兒傳過來的。但我一直相信你,你是個對人生有目標有規劃的好孩子。任何事情,隻要你自己無愧於心就行。”
夏鬱青認真點頭。
彭老師歎息一聲,不是傷感,純粹感慨,“真好。每回在朋友圈看到你們的動態,我就覺得,我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我希望你們飛得更高更遠,隻有你們撐起來的天空足夠高,其他和你們一樣的女生,生存空間才會足夠大。”
“我現在可能還做不了什麼,但我一定會繼續努力。”
彭老師笑說:“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你可能不知道,我現在激勵高三的學生,都會拿你做例子,有你這麼一個存在,他們就能相信,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班上有好幾個女生,說也想考南城大學,去給你當學妹。還問我能不能給你寫信。”
夏鬱青說:“可以!我很樂意!”
“那行,回頭你給我一個地址。”彭老師拍拍她的肩膀,笑說,“快回去吧,照顧好自己。”
“我再給您打電話!”
彭樹芳點頭,“去吧。”
鎮子很小,過了河,走幾步就到了賓館。
進屋以後,夏鬱青先將窗戶打開透氣,散一散這屋裏淡淡的黴味。
深夜裏還有人飆摩托,油門轟鳴,碾著一地灰塵,疾馳而過。
陸西陵走過來,點了支煙,“你很幸運,遇到這麼好的老師。”
夏鬱青點頭,“不隻是彭老師,還有你,還有笙笙姐……我真的很幸運。”
陸西陵低頭看她,她趴在窗台上,長發被風吹得拂在了臉頰上,她抬手撥了一下。
素淨的一張臉,如夜裏靜放的玉蘭花。
“青青,我有個想法。”
夏鬱青轉頭看他,“什麼?”
“我想成立一個項目,”陸西陵抬手,碰一碰她的臉,“長期項目。隻要是你們村鎮上,符合條件的貧困學生,都可以免費讀到高中畢業。考上大學以後,再資助一筆獎學金,作為大一的學業和生活啟動資金。”
夏鬱青聽得激動起來,“我可能是在慷他人之慨……但是我能再提一個想法嗎?”
“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