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車前方繞到駕駛座,上了車,扣好安全帶。
車子點了火,左轉燈打上了,卻遲遲沒啟動。
空氣沉默得叫夏鬱青有些茫然。
陸西陵出聲了,“我不喜歡給人當司機。”
夏鬱青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思,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
陸西陵瞥了眼後視鏡,還是又補充了一句:“到前麵來坐。”
夏鬱青下了車,坐到副駕上。
係安全帶時,看了陸西陵一眼,他神色看起來很平靜。
陸西陵伸手,打開了中間的儲物格,拿出一隻小袋子丟給她,“生日快樂。”
沒什麼情緒的聲音,夏鬱青卻覺得驚喜極了。
她拿著袋子,轉頭對他說:“謝謝陸叔叔。”
眼睛仿佛被點亮的星星。
陸西陵轉過目光,解開電子手刹,鬆刹車送油門,打方向盤。
車一路碾過薄薄的夜色,夏鬱青心情輕快,像是乘風。
“在學校適應得怎麼樣?”陸西陵感知到了,瞥了她一眼。
“適應得很好。學校很漂亮,老師很專業,課程是我喜歡的……我跟室友相處得也不錯!”
陸西陵忍下了她的感歎語氣——她怎麼這麼喜歡感歎,真有那麼好嗎?
或許,時時覺得滿足,並且能直白表達,也是一種並非人人都能具備的能力。
“你學的新聞。”
“嗯。”
“怎麼沒學理科。”
“我們學校理科很薄弱,老師教學水平有限。老師建議我們學文科,去好學校的幾率更大。”
“為什麼想到要學新聞?”
“因為當時有個記者去我們村裏采訪,報道了村裏的情況,得到關注以後,很多人陸陸續續得到了幫助。我也是那個時候被陸叔叔資助的。我希望以後也能通過同樣的方式,幫助到別人。”
陸西陵一時沒作聲。
那些慈善項目他並沒有仔細了解過,底下的人做了調研,報告呈上來,他隻負責簽字。
他對自己有自知之明,從來沒有陸笙那樣泛濫的同情心。
夏鬱青的尊敬和感謝,指向一個虛偽的終點。
不知道她知道真相以後,會不會大失所望。
陸西陵單手掌方向盤,拿出一支煙點燃,將車窗半落,吸了一口,聲音更冷靜,“你是不是覺得,我看過你們村裏的報道?”
夏鬱青頓了一下,“……我之前是這麼以為的,不過陸叔叔你既然這樣問,那應該是沒有,對吧?”
她很聰明,很能辨別旁人話裏的潛台詞。
陸西陵說:“資助的事兒,我從頭到尾隻簽了個字。”
夏鬱青思考片刻,笑說:“可是這並不影響這份善意的成色。我確實收到了錢,也靠它改變了命運——不,還不算完全改變,但是我已經見識到了更廣闊的風景。”
陸西陵沉默片刻,撣了撣煙灰,“你是不是政治滿分?”怎麼這樣口號似的大話張口就來。
“啊?……政治考滿分還蠻難的。不過我數學是滿分!”
她壓根沒聽懂他的反諷。
而且,又是感歎句。
假如他的員工敢在跟他的對話中用到一個感歎號,工資就隻用領到當天了。
車繼續行駛,氣氛有種無言的靜謐。
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學校門口。
陸西陵靠邊停車,打上雙閃燈。
夏鬱青解開安全帶,拿著禮物拉開了車門。
她轉頭看著他。
陸西陵直接打斷她,“你是不是又要感謝我。”
“……嗯。”夏鬱青笑出聲,“不過陸叔叔這麼說,那我就不說謝謝了。祝您節日快樂。”
陸西陵隻輕輕地掀了掀眼皮。
夏鬱青下了車,剛要闔上門,陸西陵說,“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