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3 / 3)

餘洲口訥,勉強應了句:「哎。」

「小季呢?」老人看餘洲身後,「小季怎麼不來?哎呀,我特地燉好了雞湯……」

她高高興興往廚房裡走。廚房裡灶冷鍋冷,老人茫然站了片刻,回頭看到廚房門口的餘洲,又高高興興:「阿鋒,你幾時回來的?」

她吃了一驚:「哭什麼?」說著用皺巴巴的手去擦餘洲的眼淚。她越是擦,餘洲哭得越是厲害。老人也哽咽了:「哎呀,媽媽知道你不容易,當兵辛苦啊。」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她說話顛三倒四,一直把餘洲認作文鋒。餘洲看見牆上掛著文鋒和季春月的結婚照,乍一看,他和父親其實並不十分相似。坐在這彌漫著中藥和某種陳舊氣味的屋子裡,餘洲靜靜地聽老人說了許多許多的話。

老人吃了藥,昏昏沉沉,餘洲陪著她直到她入睡。老人忽然抓住餘洲的手,眼睛清明,雙手有力:「我們家久久呢?你要找到他。」

從沒人喊過這個小名,餘洲跪在床邊,握住老人的手。老人短暫地清醒了一會兒,很快在藥效作用下睡了過去。餘洲不舍得放開她的手。

「奶奶,久久回來了。」他喃喃低語,「久久在這裡。」

回去路上餘洲一直沉默。後座的調查組人員給他遞一張紙巾,他含糊地說謝謝,仍看著窗外。

宋凡爾等到他平靜,提醒:「距離回程飛機還有幾個小時,我再帶你去一個地方。」

半小時後,車子在廢品收購站門口緩緩停下。

這是餘洲敘述過的地方,在城市邊緣,並不容易找。餘洲沒有走進去。烈日當空,他隔著口罩也能聞見濃烈的酸腐味。自己在這裡長大,但他實在喜歡不起來。

白天的時候餘洲不會在收購站裡呆著。太臭也太熱,他會四處亂蹦,跑到商場裡享受空調。

沿著收購站外麵的路往前走,餘洲看見一個小吃店門口圍了一堆人。

在看清楚店鋪名稱的瞬間,他一個激靈,忽然朝人群衝過去。

小店門口垂掛隔絕冷氣與熱氣的塑料簾子,放一張有靠背的椅子,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小孩反剪雙手,被捆在椅背上。

孩子低著頭,穿的是明顯不合身的背心和褲子,腳上兩隻球鞋,大小和顏色都不一樣。他低著頭,背在身後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一言不發,裸露的皮膚上大大小小都是被蚊蟲叮咬的痕跡。

「幾歲啊?你幾歲!」店老板拍拍他臉,「學人偷東西,你爹媽呢?」

男孩扭頭朝他吐一口口水。

老板怒了,直接上手甩了個耳光,連人帶椅子扇在地上。圍觀人群發出惋惜隻剩,有大媽喊:「不要打呀,這麼小,罵幾句就行了。」

「有娘生沒爹教,不打不行!」老板把小孩拎起來,掏出塊菜牌掛在孩子頸上,菜牌背麵空白,老板用紅色馬克筆寫了個大字:賊。

「識字嗎?」老板聲音忽然緩和,「不識字我教你,這是賊字。懂嗎?」

小孩頭也不抬。

「你跟我念,我就放了你。」老板說,「大聲點,賊!」

小孩被日頭烤得站不住,耳朵額頭通紅,已經有些搖搖晃晃。他半信半疑,很小聲:「賊。」

老板:「聽不見。」

小孩聲音提高了一點:「賊。」

「哎!賊!」老板拍打大腿,「記住了,你就是這種東西,你一輩子都是這種東西。沒爹沒媽,隻能當賊。」

人群起初哄笑,後來笑聲漸消。那孩子咬緊下唇哭了,沒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