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理解了柳英年為何顫唞著舉起手,喊出「骷同誌」。
世上有些事情,隻有自己能做到,隻有自己能完成。有的人本意並非成為犧牲品或英雄,隻是所有的選項都隻寫了他的名字——「那就讓我去吧」。
許青原的脈搏加快,意誌察覺到了。「害怕?」它嘶嘶地笑,像蛇一樣,「你怕……我騙你?我吞噬了你,但不會給你永恆的生命?」
許青原的雙臂已經被觸手完全纏裹,他感覺自己仿佛被石膏牢牢束縛,隨著意誌的提問,他被一把拽著跪跌在地,抬頭就看到一直那隻過分碩大的眼睛。
「我沒有。」許青原這一刻開始感激自己過去經受的所有痛苦,是那些遠超禸體可承受的痛楚讓他在任何時刻都能夠保持一張平靜的臉,「骷髏和安流都說,你從不說謊,也絕不會騙人。」
意誌的動作頓了頓。第一次,許青原從這隻可怕的眼睛裡看到一種朦朧的柔情。它在回憶,或者在思念,一些與這兩個生命相關的往事。
許青原等待意誌的反應,他忽然發現,觸手不再蠕動,不再擠壓他的手臂。
「換一個方式吧。」意誌輕柔地說,「換一個你不會那麼疼的方式。」
話音剛落,意誌的身體從中間裂開了。一個豁口出現在許青原麵前,這肉縫的裂口裡密密麻麻蠕動著細小的觸須,血紅的、烏黑的,攢動爬行,朝他伸展。
本能令他下意識往後一縮。死亡居然是以這種方式在他麵前袒露真麵目,許青原睜大了眼睛。
「你不害怕嗎?」意誌問,「不過這樣你至少不會那麼疼,死亡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許青原:「你是要直接吞了我。」
意誌:「或者你更喜歡原本的方式?」
許青原當然更中意意誌現在的選項。他的芯片埋得很深,輕易無法察覺。他平靜地跪著,注視觸須們靠近和吞噬自己。
遠處鳥籠中餘洲嘶聲大吼:「許青原!!!」
他的聲音在鳥籠中回蕩,愈發顯得這個空間過分空曠寂靜。所有的生物都因為恐懼而無法發聲,餘洲再也沒能聽見許青原的聲音。他被吞沒了。
意誌強大而令人戰栗的氣息在鳥籠中擴散,魚幹已經離開餘洲身邊,回到樊醒所在之處。它把許青原的話告訴樊醒,樊醒在黑暗的地麵緩慢爬行,穿過密密層層的鳥籠,接近意誌。
吞噬了一個人類,意誌的狂喜、滿足和快樂,與它瘋狂的欲望混雜在一起,空氣中充滿了沉重的喘熄,令人窒息。餘洲的膝蓋在發抖,他看見周圍的狹窄鳥籠裡,奇形怪狀的生物們抱著腦袋瑟縮。他始終緊緊攥著鳥籠,他不會跪下來,不會癱軟,他必須始終注視許青原。
這是他能為同伴獻出的最後的注目禮。
鳥籠中的氣氛越來越壓抑,距離太遠,餘洲隻能看到意誌的軀體滾成一團,它在消化?理解?還是因為痛苦而扭動?
哢噠輕響,一聲接一聲。是骨頭落在堅硬地麵的聲音。
餘洲的耳朵嗡嗡作響,他聽見自己用瘋狂的聲音大吼:「帽哥!帽哥!!!」
更多的聲音傳來,意誌在嘔吐。
它吐出了許青原的骨頭,一百多根,骨頭落地後漸漸拚湊,成了一具完整的骨架。
一切都跟意誌當時吞噬樊醒時一模一樣。意誌靜靜看著骨架在地麵顫動,人類的軀體消失了,靈魂正逐漸成形,試圖再次重生。
意誌開始消化自己身體感知到的一切:人類的肌肉、血管、骨頭排布,皮膚如何連結,筋膜怎麼生長……許青原有一具飽經鍛煉的矯健軀體,幾乎是人類禸體可以達到的最完美的程度。意誌漸漸喚回了自己對樊醒軀體的一些印像,它在意識中描繪出人類應該有的模樣,製造孩子的衝動重新在它心裡復蘇。▒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