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也會這樣製造生命?」意誌問,「樊醒說,沒有愛,沒有感情,生命是不值得期待的。」
「Sigma時空裡,普通的人類沒有對愛和感情的任何期待。」許青原說,「我們唯一的期待是活下來。」
這場講述持續了很久很久,久到餘洲睡了又醒,腦子裡渾渾噩噩,一時擔心許青原,一時憂慮自己,一時又被來自安流和樊醒的強烈情緒弄得不知所措。
安流和樊醒正在逼近這個「鳥籠」,他們身上沒有觸絲,意誌無法察覺他們的行蹤。
餘洲一顆心砰砰亂跳。樊醒來了會怎樣?他和意誌之間會爆發爭執嗎?意誌在雲遊之國裡重創樊醒,樊醒怎麼可能擊敗它?餘洲心裡全是這樣的問題,他無法得到可靠的答案。
許青原講述的sigma時空,意誌聽得津津有味。
在講述的間隙裡,意誌問他:「所有進入‘縫隙’的人都想回去,你也想?」
「不。」許青原立刻回答,「我絲毫不想回去,你的‘縫隙’很好,隻要保證我能活下來,我打算永遠呆在這裡。」
意誌笑了:「你也不可能回去。」
許青原:「有人曾離開過‘縫隙’。」
「我知道。」意誌說,「一個小孩子,還有我最不乖的樊醒。」
許青原心中忽然一動。接著便聽見意誌繼續往下說:「為了讓那個小孩子回去,安流犧牲了自己的一隻眼睛。我沒想到它居然愚蠢到這種地步。」
「……」許青原隻是聽著,完全不搭腔。他腦中瘋狂回溯,試圖把柳英年曾經說過的、碎片般的話語拚湊成一個可信的真相。
「我察覺了這一切,但,責備安流和樊醒沒有意義。」意誌說,「隻有嚴厲的懲罰才能讓他們清醒,讓他們牢牢記住,不可再做這些事情。那個人類小孩兒不可能在縫隙中活下來,這是她的命運。你們不是很篤信命運嗎?命運是不可更改的。」
許青原重復著意誌的話:「命運……是不可更改的。」
他心頭產生了奇特的預感,不禁扭頭去看餘洲。餘洲在遠處的鳥籠裡正注視他,一臉焦灼。
「除了樊醒和小孩兒,沒有別的歷險者曾經離開你的‘縫隙’?」許青原調整語氣,輕笑,「你這麼有把握?安流能偷走骷髏,樊醒能偷走你的深淵手記,說不定還有別的人瞞著你,偷偷做過一些事情。」
意誌看樣子很喜歡和許青原聊天。它不隱瞞、不保留,也是因為認定許青原不可能逃離自己手掌心,這個空間裡除了自己,沒有更強大的力量。
「能強行從縫隙裡開辟陷空的人隻有我,以及安流。」它說,「安流製造陷空,需要犧牲自己的眼睛,它已經失去了兩顆眼睛,已經沒有改變時空流動的能力。而我自己製造的每一個陷空,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意誌的回答斬釘截鐵。
久久離開,安流犧牲了一顆眼球。樊醒離開,安流犧牲了剩下的最後一顆眼球。此外——在意誌目前的記憶中——再無任何人離開過「縫隙」。
許青原心髒狂跳,他幾乎喘不過氣,偶然預知命運的狂喜襲擊了他。但立刻,狂喜轉為惆悵,他知道自己要做出抉擇。
望向餘洲,他再一次觀察餘洲所在的鳥籠。
狹長的鳥籠,餘洲必須時刻保持站立姿勢,還要微微側頭。他像一隻真正的鳥。
鳥在鳥籠裡。
餘洲張開口,無聲地說話:他們來了。
許青原麵色如常,根本看不出他是否理解了餘洲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