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醒胸腹內外受傷的地方完全修復好時,骷髏已經基本把白蟾的「鳥籠」復原。樊醒能動彈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繼續請求骷髏開門。
魚幹正在幫腔,忽然一頓。下一瞬間,它仰天長嘯,化出大魚骨骸,躍上半空。
樊醒吃了一驚,骷髏立刻反應過來:「餘洲有危險!」
他不再猶豫,閉目思索片刻,指著身邊的湖水:「我的門在這裡。」
那是白蟾右眼曾經藏身的小小湖泊。安流和樊醒毫不猶豫,立刻縱身躍入湖水,甚至沒來得及跟骷髏告別。
湖底隱隱透出光亮,他們像被那道光吸入一樣沉落。
湖岸邊,骷髏擺了擺手:「再見。」他換了個口吻,怯生生的,但又充滿了勇氣:「樊醒、安流,再見!」
穿過門的樊醒和安流來到了熟悉的漆黑甬道。
天頂上仍有裂縫,雪不停落下。樊醒翻身爬上安流背部,抓緊安流的獨角。他們都很清晰地知道餘洲現在在什麼地方。
這個「縫隙」裡有一個最初的「鳥籠」,那是隻屬於意誌的地方。在孩子們還未四散流落之前,他們生活在那裡。
通往下一個「鳥籠」的門出現,安流沒有理會,它載著樊醒飛起,越過那道發光的門,往門後的黑暗之處飛去。
「……安流,」樊醒忽然說,「你當時和白蟾在一起,你見到他怎麼吸收其他籠主,是麼?」
他得到了安流肯定的回答。
「告訴我,所有細節,全都告訴我。」樊醒說。
他察覺了安流的困惑和猶豫。
「白蟾也曾嘗試過吸收我,我想,它之所以能這麼迅速地吸收其他人,是因為我們都是同源的,我們都是母親的孩子。」樊醒壓低了聲音,「而我和母親,也是同源的,我們都是‘縫隙’的生命。」
安流停住了,不肯再往前。樊醒霎時間感到頭暈目眩。安流的痛苦太過於強烈,他胃部緊緊收縮,忍不住趴在安流背上幹嘔。
「……別忘了我最初的目的……現在機會正好……」樊醒拍拍安流脊背,笑著說,「取而代之,我來成為新的意誌。」
濃稠的黑暗讓餘洲想起他沉落海洋、初次遇見安流的情形。
這裡和海洋很相似,隻是沒有海水,灰暗的天空中是數以萬計的藍色水母。它們漂浮、遊蕩,從餘洲和許青原身邊穿過。
餘洲是被一種強烈的疼痛弄醒的。他和許青原在被意誌帶走時昏迷了,睜眼之後,餘洲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狹窄古怪的鳥籠之中。鳥籠狹長,他們必須站立才能穩定自己。身上的疼痛源於鳥籠上的金屬絲。它們紮進了餘洲的身體裡,把餘洲用一種古怪的方式固定在鳥籠中。
為了忍耐疼痛,餘洲歪著頭躲開一根即將要紮到自己脖子上的金屬絲。
這些金屬絲在緩慢生長。
「……帽哥。」餘洲開口,發現自己聲音異常嘶啞,仿佛很久沒說過話一樣。
關許青原的鳥籠在餘洲旁邊,他也歪著頭,但眼神比餘洲清醒許多。
餘洲瞪著他,半天才結巴道:「帽、帽哥……你……」
許青原很憔悴。他長了胡子,一張臉幹癟得就像許久沒吃過東西,原本結實的雙臂消瘦得厲害。
餘洲不得其解。許青原的樣子像一個被關了很久的囚徒。
他下意識地低頭,想看自己的模樣,但他無法低頭,無處不在的金屬絲限製了他的行動。
「你也一樣。」許青原說,「別看了。」
「一樣……什麼?」餘洲啞聲問,「什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