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2 / 2)

樊醒猶豫了。餘洲從這猶豫裡讀懂了答案。

進入「鳥籠」,就隻能接受命運。無論籠主還是歷險者,無非是不斷輾轉而已。沒有人能突破意誌在「縫隙」中打造的困獸場。

「白蟾和安流會找出辦法的。」樊醒說,「至少小遊還活著。」

餘洲知道樊醒對於生死有異於常人的看法。生命的消亡在這裡並不是一件值得恐懼的事情。

「你願意這樣活著嗎?」他還是忍不住問。

「有什麼不願意的?」樊醒不解,「至少活下去,還有改變的機會。小遊堅持到現在,她至少等到了白蟾,不是嗎?」

頓了頓,他放柔聲音:「別放棄,餘洲。」

他握住餘洲的手:「我說過會讓你回去,我一定說到做到。別人的痛苦,就不要過多地攬在自己身上了。」

餘洲:「……她是小遊,她幫過我們。」

樊醒隻是靜靜看他,並不回答。餘洲把手從他掌中抽出來,沉默地走開了。

山腳下,白蟾和魚幹來到了黑龍曾躺臥過的那片土地上。

土地仍暗暗散發熱度,在深夜裡甚至能看見土壤中閃爍的星點光芒。白蟾站在土壤之中,他沉靜下來,再一次展開翅膀。

魚幹無聲在他周圍遊動。白蟾身後的蝶翅已經完全成形,夜色中閃動星子一般的微弱光線。

他跪下,把雙手插入土壤。

挽救了猴兒臉孩子和小遊的力量,其實並不屬於他。白蟾心裡頭很清楚:當他站在這土壤之中時,熟悉的氣息會回到他身上。

是那條曾駐紮此地、醞釀了山川河穀的黑色巨龍。

白蟾不知道它來自何方,也不知道它壽命幾許。他們彼此間無法用語言交流,但會相互凝視。吞噬霧燈和母親的觸手時,黑龍從白蟾體內消失,白蟾沒想到,這裡還會殘留著黑龍的一點兒力量,那種溫厚、毫無侵略性,令人安穩和寧靜的力量。

他想起自己曾被黑龍保護在懷中,抵擋風雨。黑龍還允許他騎在自己身上,帶著他在「鳥籠」的風景之中穿梭。彼時白蟾還不知道,但當他成為籠主,他才明白要營造一個如此完整的小世界,何其艱難。

黑龍必定來自比這兒更遼闊、更美麗的世界。它把自己眼中所見、心中所懷的故鄉,在「鳥籠」裡還原了。

白蟾的手腳像陷入沼澤一樣,被泥土淹沒。他拚了命,忍著疼張開翅膀,破碎的邊緣如布片般招搖。

一個嘆息聲鑽入他的腦海。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的「鳥籠」。白蟾不停道歉。

又是一聲嘆氣,很長、很慢,沒有責備之意。

白蟾站在黑暗的意識之中,一隻粗糙的大手帶著鱗甲從天而降,輕輕撫摸他的頭發。他伸手去觸碰,相碰時龍爪碎裂了,頃刻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