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1 / 3)

在龍爪消失的瞬間,白蟾眼前豁然一亮——黑暗盡數褪去,他仿佛一瞬間理解了「鳥籠」裡的所有東西:包括大地、天空,所有被汙染的和沒被汙染的生命。他能聽見風聲穿過枯死的樹木,聽見雨水穿過蝶翅,穿過自己的身體,落入泥土之中。

他是這「鳥籠」裡微不足道的一個影子,卻和天地的脈絡連在一起。

水和土流入他的身軀,這個小世界的所有東西都鑽入了他的意識,豁然開朗。他的血脈成為大地的根須,頭發是流雲,黑色的皮膚裂開了,無數新的生命從裂口中葳蕤而生。

——「白蟾!」

白蟾猛地睜眼。

他仍是他自己,但,他終於學會如何讀懂鳥籠中流動的空氣,與大地的秘密。

「我,我知道了。」他喘著氣,蝶翅縮小,回到他的背上,「我知道他們,躲在哪裡。」

小洞口前,柳英年仍在努力與小遊溝通。

許青原有些倦了。他坐在地麵上,沉默地看著柳英年和小遊溝通。小遊膽子大了一點,柳英年把手攤開放在地上,小遊猶豫不定,慢慢伸出手,很快又縮回去。

許青原忽然開口:「可是你還哭來著。」

柳英年:「白蟾他、他……誰哭?誰?」

許青原:「你,哭得好厲害啊,以為自己就要死了,連筆記本兒都扔了。」

柳英年麵皮漲紅,壓低聲音:「這個不需要說!」

許青原:「小遊也是我們的夥伴,夥伴之間沒有秘密。」

柳英年後悔死了,自己當時說的這句話被許青原牢牢記住,時不時就要拎出來取笑他一番。他正要跟許青原繼續爭辯,手上忽然一緊:是小遊抓住了他。

「小遊!」柳英年萬分欣喜,察覺小遊緊張地試圖縮回手,立刻緊緊握住,「我還有許多故事,你不知道我們之前在上一個‘鳥籠’發生了什麼對吧?當時是這樣的……」

他掌心裡的手已經被汙染甚至異化,皮膚上無數突起,如同鱷魚的表皮。突起處微微顫動,似乎隨時都會裂開,露出藏在粗糙皮層之下的眼珠。柳英年控製住自己,不去看小遊的那隻手,開始回憶普拉色大陸的事情。

在鳥籠的另一個方向,安流馱著白蟾,在密林的深處找到了一處開闊空地。

白蟾記得這兒原先並不是這樣的:這應該是一個小小的湖,非常漂亮,晴天時像嵌在墨綠色軟緞上的一枚藍寶石。

如今湖水幹涸,湖中生物不見蹤影,隻留下一個平緩的大坑。坑中長滿紫色的植物,偶爾結幾朵碩大的花輪,湊近了,能看到花輪中沒有花蕊花瓣,隻有一張張半閉著眼睛的臉龐。白蟾拈起葉片察看,葉片背後果真是血紅色的,掐斷了莖葉還會流出血液般的粘稠液體。

和四腳蛇們棲居的森林一模一樣。

未等白蟾開口,暗處傳來聲音:「安流?」

魚幹:「嗯,是我。」

窸窸窣窣,有腳步聲傳來,有人撥開植物枝葉,站在他們麵前。

眼前四人在形態上和白蟾有些相似:他們的皮膚色澤都是淺灰,朦朧光線中愈發顯得冰冷。為首兩人雖有人類軀體,但頭顱卻並非人類形態,一個形如蜥蜴,另一個則像胡亂黏在一起的粘土玩具。後麵的兩個則矮小一些,同樣形狀古怪。

「好久好久沒見過你了。」為首那個笑道,「你也太慘了,沒有皮肉,就剩一個骨架?真醜啊安流。」

魚幹蹦起來:「沒禮貌!見到哥哥不打招呼,還陰陽怪氣。」

幾個人看見它如今模樣,不約而同大笑起來。「你沒了心髒,就這副鬼樣子?」狂笑聲此起彼伏,「你還擺什麼哥哥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