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蟾從不吃歷險者。霧燈和其他幾個籠主熱衷狩獵和品嘗,但白蟾不是。他始終抗拒食用這些東西,哪怕霧燈他們說過,食用這些可以吸收力量。
借助樊醒的鱗片,他們終於擊殺霧燈。白蟾渴望霧燈的力量,他還想得到母親的觸手。沒有其他辦法,隻有食用——隻有「吸收」。
魚幹鬆開魚鰭,一句話說不出來。它心頭悚然,隨後湧起的是深深的愧疚。身為所有孩子的大哥,它並沒能保護好他們。
「……殺了霧燈的是樊醒,籠主是樊醒。」魚幹小聲說,「白蟾,你吸收了霧燈,又有什麼用?你無法改變雲遊之國的現狀。」
回到篝火邊的許青原渾身濕透,身上角角落落都是黏糊糊的唾液和消化液。他脫了全身衣服,用毛巾狠狠擦拭。柳英年在一旁幫他擦洗手碰不到的背部,抬頭又看到他後腦勺那道傷疤。
許青原知道他好奇,便告訴他傷疤的來歷。
他在自己的世界裡隸屬於一個獵殺異見者的機構,機構中所有成員都被芯片監控,而他是機構之中較為危險、較為不穩定的幾個人,嵌於大腦之中的芯片能抑製這些成員的殺意和惡意。「主要是不讓我們造反。」許青原說,「疼倒是不疼,你不用這樣看我。」
柳英年收起臉上的驚恐:「不疼?」
「不疼。」許青原說,「我十四歲的時候就植入了。沒看見這傷疤被拉扯得這麼大?」
柳英年徹底呆了:「……你十四歲就已經是危險人物了?!」
許青原:「嗯哼。」
解決霧燈,許青原心情不錯。他穿上幹淨衣裳,把髒汙的丟到沼澤裡,扭頭看見柳英年仍盯著自己後腦勺,一臉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盡快說。」此刻的許青原願意答疑解惑,「最討厭人吞吞吐吐。」
柳英年:「那我問了啊,可你不能罵我,也不能揍我。」
他這麼一講,許青原反倒來了興趣。幾個人之中最怕他的是柳英年,但這書呆子竟冒著被打罵的危機也要問問題,許青原隻想到一個可能:他身上出現了讓柳英年極感興趣的事情,在生命危險和求知欲中,柳英年選擇了後者。
「說。」許青原回答,「我不隱瞞,如實相告。」
柳英年深吸一口氣,快速大喊:「你是因為芯片才禿頂的嗎!!!」
許青原:「……」
柳英年的聲音回蕩在空寂的林子裡,遠遠近近,不斷回唱「禿頂的嗎」「禿頂的嗎」「禿頂的嗎」……
柳英年眼珠子開始軲轆轉:「好、好、好嚴重的副、副作用。」
在許青原拎著柳英年並舉起拳頭的時候,樊醒睜開了眼睛。他心口激跳的頻率減緩,體溫正在下降。
有什麼在他意識裡蘇醒。他看著自己雙手,又看看周圍。餘洲就在他身邊,見他醒來,連忙問他是否還感覺不適。
樊醒搖搖頭。他斟酌著話語:「……霧燈死了。」他說,「我是這個‘鳥籠’的籠主。」
餘洲靜靜看他:「嗯。」
但「鳥籠」之中的景色並未有任何改變。除了沼澤、枯木和石頭上的人臉紛紛隨著霧燈的死亡而消失,周圍的景像仍和之前一樣。
霧氣在消散,密林之外的天空中仍舊隱約閃動紅光。
樊醒慢吞吞坐直。他其實一直十分好奇,若是有一個「鳥籠」專屬於自己,那籠中會呈現出什麼樣的景色。
他閉目試圖想像,最先躍進他腦中的完整景像是晴朗藍天下的公園:草坪翠綠,孩子們吱哇亂跑。他看見餘洲和久久在草坪上坐著,分吃一杯冰淇淋。微風吹起餘洲額發,他從沒見過餘洲笑得那麼快樂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