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剛剛被母親消除幹淨的「鳥籠」,空無一物,無邊無際的白。
母親巡遊「鳥籠」時習慣帶上安流,這也是安流會在一些歷險者腦海中留下影子的原因。後來有了樊醒,偶爾的,它也願意帶上樊醒。樊醒坐在安流背上,隨母親和安流穿梭於各個「鳥籠」。
安流說,這是一種學習。學習植物如何生長,生命與生命如何生活,星辰日月如何運轉。每一個「鳥籠」,對白紙一般的樊醒都是珍貴的資料。
母親並不是永遠和顏悅色。在巡遊的過程裡,她會因為籠主的舉止而發怒,若是不小心令母親陷入狂怒,母親會直接抹消鳥籠的一切,無論原住民、歷險者還是籠主,「鳥籠」裡存在的所有事物,如泡沫般消失。
那一天母親帶安流和樊醒巡遊,它中途離開,留安流與樊醒。按照以往慣例,安流應該帶樊醒回到所有孩子聚居的地方,但樊醒還意猶未盡。他催促安流繼續前往下一個「鳥籠」。
「鳥籠」的選擇是隨機的,安流懷裡揣著深淵手記,問樊醒想去哪裡。
樊醒隨手指了個方向。
那是個空白的「鳥籠」。安流在高空懸停:選錯了,這裡沒有東西,換一個吧。
樊醒聽見了人類的哭聲,尖銳、嘶啞,他不知道這哭聲有什麼意義。
安流載著他緩緩落地。在空蕩蕩的鳥籠中,有一個瘦小的嬰兒。她被髒成黑色的小被褥蓋著,哭得一張臉通紅。
安流胸有成竹:她是餓了,要喝奶。
樊醒是安流照顧的最後一個孩子,它習慣這一切。叮囑樊醒在原地看好這孩子之後,安流離開了「鳥籠」。它從別處找來牛奶,讓樊醒喂給小孩吃。
小孩隻會吸吮,樊醒手指沾著牛奶喂她,指頭差點被磨破。
喝了奶的小孩安靜地睡了。樊醒和安流麵麵相覷,不知道如何處理這個孩子。
空無一物的「鳥籠」裡,這孩子是第一個抵達的生命體。她是這個「鳥籠」的籠主,籠主不能離開「鳥籠」。
樊醒準確判斷出孩子的結局:「她會死的。」
進入「鳥籠」的生命體不會生長變化,她將永遠是幾個月大的小嬰兒。
如果有歷險者來到這個「鳥籠」,歷險者將不可能從這裡離開,籠主根本無法溝通。唯一的辦法,是處理這個孩子。
安流:「歷險者會……會殺了她,選擇成為新籠主。」
即便無法離開,至少可以把「鳥籠」打造成為自己的世界。樊醒和安流見過太多這樣的事情,幼嫩的孩子在「鳥籠」裡,往往是最先被舍棄的。
一人一魚檢查了孩子的繈褓。這是個沾滿了血和塵土的繈褓,濕漉漉的,被水浸過。但孩子還算整潔幹淨,身上沒有損傷。樊醒從繈褓中找到一些紙片,上麵寫著奇特的文字。
安流認得出這些文字,它們屬於一個混亂的時空,那裡充滿了戰爭、殺戮和掠奪,夜晚長達三十五個小時,人們艱難生存。樊醒搶來細看,已經被水濡濕的紙片撕碎了。
「怎麼辦?」樊醒問。
安流:「走吧。」
樊醒抱著繈褓站起。安流:「我是說,留下她,我們走。」
樊醒猶豫了。他抱著這麼小的孩子,心裡是全然新鮮的感受。身為母親最後一個孩子,沒有比他更幼嫩的生命出現在身邊。看著懷裡嬰兒,樊醒從她寧靜的睡臉裡看到了甜夢。孩子下意識在睡眠中貼近他的胸口,安流在空中打轉。
「她在尋找母親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