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洲咚地跪下,文鋒仍不放手,把他壓在地上,膝蓋頂著餘洲的背。
「不是說沒人的房子歷險者都可以住嗎!」餘洲被粗糙地麵摩攃得臉疼,憤怒大吼,「這又不是你老家!」
「撬鎖撬門,你還不知錯?」文鋒厲聲,「垃圾!」
餘洲被這個詞一激,臉皮熱得要燒起來,頭皮一陣陣地麻。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抗拒文鋒,大聲罵:「我偷的是你家嗎?你他媽誰啊!」
文鋒壓得他喘不過氣,罵也罵得不利索,餘洲拚了命掙紮,但文鋒擒拿手法老道,他完全掙脫不開。
文鋒嗬斥:「看起來倒是斯文人,一張嘴這麼臭。你爹媽沒教過你禮貌嗎?沒教過你對錯嗎?」
「我沒爹媽!」
文鋒一怔,手勁不由得鬆了些。餘洲趁隙彈起,踉踉蹌蹌跑開幾步。他擦了擦臉,見文鋒似乎想追上來,連忙扭頭就跑。
無論是被緊緊攥住的手腕,還是酸痛的背部,餘洲以前並不是沒經歷過。
被人抓住、狠揍,是小時候的家常便飯,長大後漸漸靈活,也學會了新的手法,被逮住的機會少了許多。
但少年時被反剪雙手,扣在小吃店門口任來往行人圍觀的經歷,餘洲永遠也不能忘記。人們的目光、指點、笑聲,是刺入他胸口的尖刀。
餘洲一口氣跑遠,發現魚幹並沒跟上來。他慢慢停下腳步,胸中有窒息般的痛苦。
遠遠看見許青原和柳英年,柳英年似乎想跟他打招呼,餘洲現在不想見到任何熟識的人,他無法強裝平靜,幹脆扭頭繼續往前走。
鎮子旁的小橋上空無一人。大雨泡得橋板潮濕,角落裡長出了蘑菇木耳,烈日中也算嬌憨可愛。餘洲發現橋欄杆有個缺口,忙走近推了推。不料欄杆完全鬆了,他腳下一滑,連帶半根木頭摔進了河裡。
幸好橋不高,河裡漲了水,餘洲跌進水裡狠狠吃了幾口涼水,並沒摔傷。他從河麵探出頭,撥開濕漉漉的頭發,心頭空空。
橋下陰涼,餘洲脫了濕透的衣服鞋襪褲子,穿著貼身衣物坐在河邊發呆。雙足浸在水裡,他想起小時候住的房子。
廢品站的房子門窗疏鬆,每每下雨就會被淹。
他是養父母收廢品的時候撿回來的孩子,養到四五歲,養母有了身孕,便打算回老家。這些事兒是後來餘洲從別人口中知道的,他記得的是,自己吃了一頓挺好的飯,第二日醒來,養父和養母都不見了。
餘洲從小體弱多病,不好養,誰都不想帶這樣一個累贅在自己身邊;人都是自私的,所以他才會被這樣那樣的「父母」們放棄。無可厚非,應該理解,不能責怪。
他想了很多理由去解釋自己被遺棄的事實,說到連自己也漸漸相信。
廢品站裡的人來來去去,長住的很少,其中有一個大哥是行竊的好手。他不肯教餘洲這些手法,餘洲天天偷看他行動,漸漸無師自通。
偷東西,被抓住,被打。
偷東西,拿了錢,買吃的喝的穿的。
如此這般,不斷循環,餘洲技藝逐漸高超。他也被那大哥揍過,大哥每次逮到餘洲偷東西,都要狠狠扇他耳光,打他手心。「去讀書啊!」大哥怒吼,「像我這樣有什麼前途!」
但餘洲自己覺得挺高興。他不需要從垃圾堆裡翻找可用可穿的衣物,也不會因為穿了髒衣服而導致渾身發癢。他可以自食其力了。
再長大一些,年紀上來了,他懂得的事情更多,離開廢品站後自己在外頭尋工尋活。正規地方招工都要看身份證,餘洲沒有。他去補辦,但年紀已經超過福利院收養的標準,又找不到養父母,是個黑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