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眼神撞在一起,為了不讓她尷尬,付雲聰迅速低頭,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他隻是在看見洪詩雨臉上的神情時,心裡頭有一些納悶:我很差?
在江麵路的路牌下,洪詩雨先是朝付雲聰招手:「同學!」
付雲聰靠近了她才認出來,登時變得局促,笑容很不自然。
付雲聰捏緊剎車,單腳落地:「怎麼了?」
兩個人都想起今天在班上被調笑的情形。
「你……你能不能……陪我走這段路?」洪詩雨很是不好意思,抬手指指江麵路。
江麵路在修葺,人極少,路燈滅了一半,黑魆魆的。修車行裡傳來吆五喝六的猜拳聲,洪詩雨在路牌下絞著手指。
「就幾分鐘。」她補充,「我去坐公車。」
付雲聰比洪詩雨個子高,說話時洪詩雨仰頭看他。
餘洲也怔怔看著眼前的少女。
洪詩雨就站在他們麵前,用仰視的姿態麵對所有人。
付雲聰把洪詩雨的一切細節都記得很清楚。她梳緊頭發露出額頭,絨絨的發際線,臉上一點兒痘印,說話時會露出虎牙。不安、尷尬的洪詩雨嚅囁著,眼神遊移又緊張,恨不得把剛才的話吞回去似的。
「算了,沒事沒事,」洪詩雨撓著鬢角笑了,「我自己走。」
付雲聰看一眼手表。他在一家電玩店裡訂了遊戲,跟老板約定十點半去取,現在已經十點二十,再過十分鐘,店鋪就要關門。
電玩店就在前方,過一個紅綠燈就是。洪詩雨的尷尬傳染了付雲聰,他移開目光,看著前路說:「你等我五分鐘。」
等紅綠燈時他回頭看了一眼洪詩雨,洪詩雨當時還站在路牌下。
一去一回,已經是十點半。付雲聰回到路牌的位置,洪詩雨不在。
在「穿過江麵路看看是否能追上洪詩雨」和「回家」之間,付雲聰猶豫了幾秒鐘。他選擇了後者。
回到家時將近十一點,付雲聰打算去洗澡,手機閃動,班群裡班主任問:洪詩雨還在學校嗎?
班長回復:我關門的時候沒見她。
手機沒電關機了。付雲聰沒把這些對話放心上。直到第二天抵達學校。早自習開始了,洪詩雨沒有出現,他忽然想起班群裡簡短的對話。
僅一個上午,洪詩雨失蹤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年級。
在餘洲麵前,洪詩雨仍站著。她是一個幻影,一座靜靜的雕塑,有永遠凝固但新鮮的表情。
她似乎仍活著。
薑笑衝到付雲聰麵前,她和洪詩雨的身影重疊了,仿佛是那個好脾氣的女孩在說話。
「你根本不是為了幫她!你是在贖罪!」薑笑推了把付雲聰,付雲聰低頭沒反駁。
她的眼睛紅著,被柳英年拉住了。
「隻要你當時……你當時……」薑笑發現自己在重復付雲聰的「如果」。
如果這樣,如果那樣。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如果選擇可以重來,她知道付雲聰不會離開江麵路路口,也不會就這樣回家。
付雲聰抬頭看她。從他們進入這個「鳥籠」開始就沒有一天停止過的雨,仍在不停、不停地飄落。
「有很多人幫我,很多歷險者都願意找出凶手,來換取我所說的秘密,或者他們就隻是……單純地想讓洪詩雨解脫,讓真相大白。」付雲聰說,「但我的真相,我自己的秘密……我隻跟你們說,就這一次。」
負責偵辦案件的父親問過付雲聰當夜行蹤。因為江麵路路口的一個拾荒者見過付雲聰和洪詩雨在路牌下說話。
付雲聰對父親坦白了一切。父親靜靜看著他,他在那銳利如刀的沉重目光中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