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嘶力竭地大吼,「我把霧驅散了!!!」
骨頭怪魚出海的大動作不僅製造了海嘯,它扇動的風也同時吹散了籠罩霧角鎮的黑霧。
霧角鎮的天空從未如此幹淨透徹,在蒼白裡透出一種含糊的藍。
黑霧像水流一樣往反方向流淌,陽光頭一回照射在霧角鎮的屋舍上,破舊的房子顯得更加頹敗。鎮上穿著灰撲撲衣服的人們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睛。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你!」樊醒放聲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霧角鎮裡的雞鴨貓狗亂跑亂叫,渾身皮毛直豎,居民倒是冷靜得過分。陽光炙烤他們青白色的臉龐,他們一言不發,眼看水牆愈發逼近也不躲避,隻是靜靜站立在屋簷下看樊醒狂笑著跑過去。
狂湧的海水已經衝上了碼頭。風挾帶著雨轟然而來。
骨頭怪魚降低了高度,掠過樊醒身邊。它的骨骼被水生生物啃噬,坑坑窪窪滿是小洞,樊醒忍不住伸手去觸碰時,怪魚扭頭用空洞的眼窩盯著他。
「快上來!海嘯就要來了!」餘洲死死抱住那根獨角,衝樊醒伸出手。
樊醒沒有去握。他看餘洲的眼神裡有驚愕、嘲諷和不可思議的復雜情緒。
「樊醒!!!」餘洲喊得聲音都破了。
樊醒抓住餘洲的手,隨著怪魚的去勢躍上怪魚背脊。他也學餘洲抱住那根獨角,忽然一笑,出手捏住餘洲的臉:「你活著?」
怪魚遊經高塔,餘洲顧不上細想他的話,連聲大喊:「薑笑!柳英年!」
地麵三個人之中最先竄上魚背的是漁夫帽,柳英年最後一個。他回頭招呼,大雨瞬間潑濕他的臉龐:「古老師!快上來!」
薑笑按住他肩膀,微微搖頭。
大雨中,兩條黃狗驚恐亂叫,咬著古老師褲腳往高塔裡拉。
古老師巋然不動,他皺巴巴的臉在風雨中扭曲得猙獰可怕。迎著狂風與海水製造的大雨,他瘋狂大笑,朝著那越來越高、越來越近的浪頭走去。
「帶我走吧!帶我走!」他嘶啞地狂吼,「求求你,讓我死吧!」
怪魚扇動魚鰭,奮力升上高空。
水牆在最高點倒塌了。
海水徹底淹沒霧角鎮,無數頭顱般的水母,與霧角鎮鎮民、貓狗和各色雜物,一起在水中浮沉。不過眨眼的數秒鐘,霧角鎮地表隻剩下搖搖欲墜的高塔。
在高塔的頂端,果然立著一架巨大的風車。
餘洲抱著獨角,其餘人各自抓緊魚背骨頭上的突起。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看著下方的霧角鎮。
升到極高處才看見,霧角鎮周圍沒有陸地,無論怎麼遠眺,周圍都是茫茫的藍黑色大海。霧角鎮是這濃稠黑水般的茫茫大海裡,小小的孤島。
霧角鎮和鎮外的樹林,連同這小小的島嶼,像被徹底擦去一樣在海洋上消失了。
那被怪魚暫時驅散的黑霧,在烈風消失後,又慢慢聚攏到海麵,阻隔了視線。
海麵上巨大的黑色漩渦仍然存在,黑霧源源不斷吐出。除了霧角鎮被海水淹沒,一切似乎並無任何變化。
怪魚在天空盤旋,擺脫海底的桎梏,即便瘦長的尾巴隻剩骨骼也搖擺得輕快愉悅。餘洲這時才在光線下看清楚怪魚的模樣:它骨骼的形狀很像鰻魚,但比鰻魚多了四條長而柔軟的魚鰭,以及頭頂的獨角。
它不知在海底躺了多久,魚鰭和魚尾的骨頭被啃掉了一些,遊動時難以保持完美的平衡,不免有些趔趄。
餘洲撫摸它冰冷的獨角,小聲地:「謝謝你。」
薑笑拉了拉他的兜帽:「你發生了什麼事?」
餘洲簡單說了一遍,講到陳意把自己推下去、陳亮給了自己一槳,薑笑眼睛微眯:「那對兄妹果然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