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無感慨,短短二十幾年,她正式穿上嫁衣都已經三次了。
她嫁給奚景恒的時候春暖花開,穿上裁縫精心縫製了三個月的嫁衣戴上沉重的鳳冠,蒙著紅蓋頭,坐在花轎裏一時歡喜一時忐忑,臨下轎又偷偷理了理絲毫未亂的鬢角,那盛大的婚禮啊,霍國多少女子羨慕她嫁給年輕英俊的王太子的?可惜,再盛大的婚禮也遮不住不幸。
第二次嫁人,隻有一匹白馬一個新郎,心裏卻莫名的安穩許多。
這第三次,沒有期待沒有安穩,隻有惶惶不安。
阿無今日很早就被宮女們催起梳妝打扮,她們拿她的衣服沒辦法就可著勁的折騰她那張臉,朱粉胭脂一層又一層的塗抹,誓要用臉蛋上的喜慶壓住衣服的白,以至一張臉被抹的白慘慘,嘴唇卻紅豔豔,配上白衣,看著有些瘮人,連一旁玩的普蘭都覺得好醜,並毫不客氣的表達出來。
普蘭跑來告訴她下雨了,阿無又看看鏡中,若經了雨這張臉還不得跟鬧詐屍的女鬼一樣?隨後又釋然,管他呢,她現在是異域蠻邦的女子,她不怕丟臉,如果奚琲湛不高興……那再好不過。
阿無盤算的挺好,穿身“孝服”騎著馬大搖大擺進宮行禮,昭告天下他們這位皇帝爺取了多離經叛道的女人,兀自站在窗前看著如線的細雨想著,瞧見一群舉著描龍繡鳳的大紅油紙傘的人往這邊來,傘遮住了他們大半的身子,隻露出一片紅袍,阿無沒做多想,為了配合皇帝大婚的喜慶,近侍太監這日多要穿紅。
直到眼看那一群人撐著傘在房門外兩行排開,看架勢是要進這屋子才引她注意,已是大婚當天奚琲湛又搞什麼幺蛾子送什麼東西?
被嘩啦的收傘聲吸引,阿無回頭去看,卻愕然,那一身能刺瞎人眼的大紅喜袍的人可不是奚琲湛本尊?
看她呆怔模樣,奚琲湛還略得意地拂了拂頰邊烏黑的一綹頭發問她:“如何?”
如何?他,一個君臨天下的帝王成親要穿成這樣?
“太花,不莊重。”
“成親圖喜慶哪個圖莊重?快到吉時,走吧,誤了吉時不好。”奚琲湛笑眯眯的向阿無走來,走得風情萬種迫不及待,還急切的抓住阿無的手,阿無掙紮兩下他就不滿說道:“你要穿白就穿白,要騎馬就騎馬,怎麼,朕一切依你按玉寧的風俗,這會兒又想反悔?”
哪個知道皇帝要親自迎親的!
奚琲湛的手很大,很軟,手心有細細的濕氣,這是阿無第一次被他牽手,好像有無數隻螞蟻從他手心長出滲進她手掌滲進血裏,麻麻的不適感逐漸蔓延直至整條手臂好像都麻了。
被奚琲湛這樣一激,阿無索性任他攥著手出門,沿著那一片紅傘撐起的空間邁過一道道門檻向大門走去,錦園門口立著一匹高大的白馬,馬脖子上拴著一朵巨大的紅綢花。
奚琲湛說,玉寧的風俗,新郎騎馬帶新娘歸家是吧?
阿無的臉都要僵了,她是想給奚琲湛找點麻煩沒錯,可她沒料到奚琲湛會這麼拉得下顏麵!是她高估了奚琲湛的臉皮。阿無上馬,真的是橫下了心不要臉麵的。奚琲湛安頓好她也瀟灑上馬,雙臂自然的將她圈在懷裏去握住韁繩,雙腿一夾,白馬如同離弦之箭像前奔跑。
白馬在鋪滿了黃土擠滿了圍觀百姓的路上向皇宮的方向奔跑,奚琲湛沒有撐傘,隻是將身體向前傾,下巴抵在阿無頭頂為她充當人肉雨傘,一路疾行,雨絲斜斜的撲在臉上,阿無此時已忘了雨會弄花了妝,她隻是僵著身體一動也不敢動窩在奚琲湛寬闊的懷中,眼前,圍觀的百姓好像不見了,雨聲好像也消失了,隻有奚琲湛緊緊抱著她縱馬前行。
錦園到皇宮跑馬的話並不算遠,對阿無來說卻那麼漫長,足夠她回憶起許多片段,當年還陪伴沁陽的時候隨駕秋圍,年輕的奚琲湛黑馬玄袍束一個金冠,那樣意氣風發馳騁在圍場,他跳下馬,抱著一隻嚇呆的肥兔子,經過她和沁陽身邊時隨手往她懷裏一塞說:拿去給本宮好好養著,養死了唯你是問。
那隻灰兔子,被她當祖宗一樣養著肥得豬一樣,後來被奚琲湛給燉著吃了。
奚琲湛這個人行事太隨心,多年不改,已成頑疾。
作者有話要說:成親啦成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