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兀島之事,老夫既然答應過你,就一定會全力去做,你不必再接著打賭敲磚釘腳。” 一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韓慶之,孫承宗一邊正色回應,“至於你想將建鬥他們幾個,與你綁在一起,老夫不知道其中緣由,卻相信你對他們幾個,絕無惡意。”
誰說孫承宗徒有其名來著?光憑此人這份眼光,在大明,恐怕就找不出第二個來。隻是聽了韓慶之幾句話,就能將他的想法猜個七七八八。
當即,韓慶之心裏頭就一陣陣發虛,唯恐對方已經從自己的言談舉止中看出來,自己對老朱家,其實半點兒忠心都欠奉。隻是“驅逐韃虜,恢複華夏”這一任務的次序優先,把皇帝拉下寶座的次序稍微靠後而已。
“建鬥已經是知府,不可能再去你帳下做事。其他三人,能跟你一道殺賊,老夫認為是他們的幸運,而他們自己,肯定也求之不得。” 孫承宗哪裏想得到,韓慶之早已把推翻朝廷,列為了人生目標之一,稍作斟酌,繼續補充,“不過,既然你要賭,老夫不能不應。這樣,老夫做主,如果你接下來,真的能將倭寇留下八成以上,他們四個今後見了你,就以師禮事之,跟你學習如何用兵。而老夫,就厚著臉皮,跟你義結金蘭!”
“不可!萬萬不可!” 話音落下,韓慶之和朱大典,同時出言否決。
韓慶之是因為對曆史上的盧象升心懷敬佩,不敢做此人的長輩。而朱大典,卻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
先前他苦心積慮安排韓慶之拜在孫承宗門下,無論做弟子,還是做徒孫,對韓慶之本人,對朱一馮,都有百利而無一害。甚至可以避免鄭一官攀上了錢謙益這棵大樹之後,在此人的支持下,爬到韓慶之頭頂上。
而如果韓慶之真的跟孫承宗拜了靶子,帶來的就不止是好處,還有無窮無盡的麻煩。首先,東林諸君子,肯定會認為韓慶之這個武夫不知進退。
其次,自己和朱一馮,都把韓慶之視作晚輩。孫承宗跑去跟韓慶之拜把子,跟自己,跟朱一馮之間,這輩分該怎麼算?
再次,韓慶之跟鄭一官,也是兄弟相稱。跟錦衣衛的陳永華,跟俞谘皋的侄兒俞慶……
刹那間,無數不利後果,都從朱大典心中閃過,令他將手擺得如同風車。然而,孫承宗卻忽然犯起了孩子脾氣,豎起眼睛,低聲喝問,“怎麼,是老夫不配跟慕雲稱兄道弟?還是慕雲剛才給沿江各地帶來十年安寧的話,純屬哄騙老夫?”
“這,這,稚公,慕雲畢竟年青,你把他擺得那麼高,恐怕他承受不起啊!” 朱大典臉上見汗,拱手討饒。
“你呢,慕雲,你還跟老夫賭不賭?” 孫承宗卻不理他,徑直將眼睛看向韓慶之,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慕雲,慕雲……” 朱大典大急,連連給韓慶之使眼神兒。
然而,這一次,向來對他言聽計從的韓慶之,卻對他的暗示視而不見。笑著豎起自己的右手,伸到孫承宗麵前,“願與督師擊掌為誓!”
“啪,啪,啪!” 孫承宗仿佛擔心韓慶之反悔一般,毫不猶豫地就來了個三連擊。
俗話說,知徒莫如師。作為盧象升的恩師,他深知自己這個弟子文武雙全,一身正氣。然而,在大明,文武雙全和一身正氣的人,卻未必能落到什麼好下場。
必須懂得和光同塵,懂得借勢自保,懂得以牙還牙,才能適應這個官場,一步步登上高位。才有機會將自己的一身本事盡數施展出來,才有機會重整大明山河。
否則,就是眾矢之的,幸運的話,落到自己這種主動請辭的下場。萬一不幸,就可能死得不明不白。
盧象升已經定型,即便自己這個做老師的,天天叮囑他,他都不可能改得過來。而韓慶之身上的霸氣、圓滑和狠辣,剛好可以彌補盧象升的不足。
所以,無論韓慶之做盧象升的師弟,還是盧象升的師父,後者都不會吃虧。甚至在關鍵時刻,還能得到韓慶之的鼎力相助,幫他擋住所有明槍暗箭,讓所有打算加害他的人,都掂量掂量這樣做的後果。
孫承宗他老人家,是苦心孤詣,為自己的弟子做打算。卻沒想到,這一舉動,對大明,對整個世界,起到了怎樣了作用?
直到有一天,紫禁城內傳出一聲委屈的叫喊,“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