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 孫承宗的手,死死地按在桌案上,手背上的青筋根根亂蹦,說話的聲音,卻帶著明顯嘶啞。
如果在遼東,哪個將領敢再他麵前說一戰留下六成敵軍,斬殺其首領,他即便不立刻命令左右將此人亂棍打出去,也會認定了此人是個吹牛大王,從此再也不會給於此人任何信任。
而此時此刻,直覺卻告訴他,韓慶之不是在吹牛。韓慶之的確有這種實力,否則,也不可能憑著一艘戰艦,就逼得倭寇們不得不花錢買路!
“督師如果不信,韓某可立軍令狀!” 韓慶之終於聽出,孫承宗的聲音不太對勁兒。從水文圖上收回目光,將麵孔緩緩轉向了此人,坦然地回應。
“好!” 孫承宗激動地撫掌,抬手去抓印信,然而,卻抓了一個空。這才意識到,自己早已經不是大明遼東督師,即便是,也沒資格接受福建水師遊擊的軍令狀。
“稚公,不如跟慕雲打個賭。此戰,他如果能夠留下六成以上倭寇,你就收他做關門弟子!” 朱大典在旁邊見狀,趕緊出言給孫承宗解圍。“鄭一官將其子送到了牧齋門下,在福建那邊被視作美談。慕雲文武雙全,隻是矢誌報國,沒辦法一心二用,把文科和武科都考了。您老收他做關門弟子,也算讓他從此有了根腳!”
這話說的,可是太有水平了。既轉移了雙方的注意力,又將雙方之間的關係,拉近了一大步。
大明朝再重文輕武,韓慶之如果做了孫承宗的關門弟子,有哪個文官還敢輕慢於他?而孫承宗在東林黨內外的門生弟子們,又怎麼好意思把韓慶之再當路人?
韓慶之不是路人,還有恩於沿江百姓,而韓慶之又是朱一馮的鐵杆嫡係,東林諸君子,當然也應該對朱一馮高看一眼。
“延之,你這性子,也太急了一些,仗還沒開始打呢!” 孫承宗不敢確定韓慶之剛才的話,是不是吹牛。卻有絕對把握確定,朱大典把韓慶之硬塞給自己當關門弟子,是為了朱一馮今後入閣鋪路。扭頭看了對方一眼,笑著提醒。
“不用打,我相信慕雲贏定了。” 朱大典明知道孫承宗話裏有話,卻故意裝作沒聽出來,拱起手,笑著回應,“稚公莫非不敢賭?可惜了,朱某原本還想在慕雲這邊押上一注!”
“不用使激將法,先說說,如果慕雲和你輸了,又如何?” 孫承宗笑了笑,輕聲反問。“別拿項上人頭來說事,老夫知道慕雲是個將才,擔負不起那個害賢之名!”
“如果慕雲做不到,就讓他拜在你的弟子門下,讀書三年。” 朱大典不止一次看過韓慶之在如何殺賊,對他信心十足,立刻毫不猶豫地給出了賭注,“而老夫,辭官不做,去給稚公做西席!” (注:西席,即師爺。)
“老夫可請不起二甲進士做西席!” 見朱大典如此有把握,孫承宗對即將爆發的戰事,頓時也有了幾分期待,笑著輕輕搖頭。“而眼下韃虜肆虐遼東,慕雲去閉門讀書,與國無益。”
“那稚公不如說一個條件,無論高低,反正我們不可能輸。” 朱大典隻怕孫承宗咬定牙關不上賭桌,才不在乎賭注大小,高高地仰起頭,笑著提議。
見過囂張的,沒見過囂張到如此地步的。孫承宗饒是涵養再好,也被激起了幾分賭性。右手握成拳頭在自家左手掌心處狠狠砸了一下,果斷回應,“好,那老夫就不客氣了。如果慕雲做不到留下六成倭寇,定海號就輸給老夫,連同船上的所有設施和火炮!至於你朱延之,拿出三年俸祿給老夫買酒。”
“一言為定!” 朱大典想都不想,就伸出了右手,示意孫承宗跟自己擊掌立約。
“且慢,慕雲,你意下如何?” 孫承宗卻不急著跟他擊掌,快速將頭轉向韓慶之,詢問後者意見。
“末將單憑朱布政做主!” 既然孫承宗不能接軍令狀,換成打賭,韓慶之感覺也不錯。然而,眼角的餘光看到圍在水文圖旁的盧象升、袁樞、黃道周和楊文璁,他又迅速補充,“隻是……”
“隻是如何,莫非慕雲要退縮不成?” 孫承宗心中頓覺失望,皺著眉頭打斷。
“督師誤會了,末將巴不得拜在您的門下。隻是先前朱布政說,消滅了六成倭寇,就算末將這邊贏了。而若是末將如果能夠達到更高目標,比如消滅了更多的倭寇,讓倭寇從此輕易不敢逆長江而上。卻不知道督師可否幫忙,讓建鬥兄,伯應、龍友和幼玄兄,早些跟末將一起去遼東殺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