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站在定海號(新)大蓋倫的船頭,看著夕陽從長江上遊緩緩下墜,一闕經典名曲,從韓慶之嘴裏噴湧而出。
調子來自二十世紀那部經典電視劇,詞卻來自這個時代已故多年的著名才子,文科狀元楊慎。雖然與《臨江仙》原本的曲調大不相同,然而,此時此刻此景,再配上韓慶之中氣十足的男高音,竟然比原曲配原詞,又多出了幾分慷慨,幾分滄桑。(注:臨江仙是古曲牌,三國演義電視劇重新做了曲,結合了中國古典音樂和美聲。)
“好,好,老夫聽了無數遍《臨江仙》,沒有一人,能唱出如此意境。”上半闕剛剛唱完,朱大典已經走上了甲板,用力撫掌,“慕雲,你果然是文武全才,連古譜,都能信手改得。”
“見笑了,小子剛才觸景生情,胡謅了幾句,讓延公見笑了。”韓慶之的雅興,瞬間被打斷。趕緊轉過頭,謙虛地拱手。
“唉,年青人要的是一股子狂放勁兒,如果過於自謙,就無趣了。”朱大典搖搖頭,笑著調侃,“老夫在你這般年紀之時,可不會如此。秦淮河上喝花酒,連誰能先得到女校書的燈籠,都要跟人爭上一爭?”
“女校書的燈籠?”韓慶之聽得滿頭霧水,再度向朱大典拱手,“敢問延公,這又是什麼典故?”
“你不知道?”朱大典立刻被問住了,愣了足足兩三個呼吸時間,才又大笑著拍手,“你居然不知道女校書?慕雲,千萬別告訴老夫,你長這麼大了,連一次青樓都沒去過!”
“的確沒怎麼去過。”韓慶之並不覺得沒去過青樓,有什麼尷尬。想了想,笑著回應,“前幾年窮,沒錢。後來手頭終於有了點兒閑錢了,又忙著考功名和打仗,沒了時間。”
“你,你可真是正人君子。甭說放眼福建,就是放眼大明,老夫相信也找不到第二個沒去過青樓的遊擊將軍來!”朱大典又愣了愣,笑著連連搖頭。
很快,他又收起笑容,認真地解釋,“所為女校書,就是青樓的頭牌。每座青樓,都隻有一個。南京這地方特殊,秦淮河畔有四大名樓,河上還有二十八畫舫。每年自春末起一直到秋末止,各樓都會推出一位女校書。一共三十二位女校書爭妍鬥豔,看誰能得到本年度花魁之名。而給他們捧場的人呢,主要是江南的士紳名流和各地來南京讀書求學的士子。到了夜晚,士子們結伴登樓或者登上畫舫,無論是寫詩,填詞,作畫,還是彈琴,對聯,寫字,能打動女校書的心者,才會被丫鬟贈送一隻燈籠。名為天黑照路,實際上暗示他當晚可以留下,一親芳澤。”
這就是朱大典的好處了,貪財歸貪財,野心勃勃歸野心勃勃,卻從來不端什麼長者和上司架子。知道韓慶之不熟悉歡場規矩,立刻毫不保留地為他解惑。
“原來如此!”韓慶之恍然大悟,笑著點頭。心中卻生不出多少向往之意。
並非他這個人有什麼道德潔癖,而是上輩子奉命退役從商之後的那段時間裏,他見過的名花太多,所以早就產生了審美疲勞。
並且,按照朱大典的說法,南京這邊想要眠花臥柳,光出錢還不行,還得在寫詩詞,彈琴,對聯,作畫等文雅勾當方麵,展示出比較高深的造詣來。
朱大典當年是二甲文進士,舞文弄墨當然不在話下。他韓慶之卻是個武解元,總不能拎著把青龍偃月刀上畫舫,問一群文質彬彬的書生,誰敢跟韓某大戰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