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火氣入睡絕對是件技術活,尤其是那個把你氣得要死要活的人還剛好就睡在你身邊。
彥卿原本的那個身子就是怕熱不怕冷的,沒想到穿過來的這個身子也是這麼怕熱。躺在她身邊的南宮信,穿著中衣裹著被子還睡得安安穩穩,她隻穿著個小肚兜躺在床上都嫌熱。
火氣加上暑氣,更睡不著了。
睡不著,也懶得起來,索性就背對南宮信幹躺著。
要說彥卿前二十來年也算是遇到過不少男人了,什麼脾氣什麼年紀什麼職業什麼國籍的都有,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沒有一個能讓她心裏生起共度餘生的念頭的,最多走到接吻那一步,再往下走必定會崩。別人都說是她要求太高太挑剔,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崩的理由隻有一個,就是覺得兩個人之間缺了點兒說不上來是什麼的東西,沒這個東西,就走不下去。
換句簡單點兒的話說,那就是,這是彥卿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
雖然不是自己原來的身子,雖然這個身子可能很早以前就已經是身邊這個男人的了,但感覺還是怪怪的。
這身體原來的主人和他到底有什麼恩怨?
為什麼新婚燕爾他要一個人躲到另一間房子裏,但她撂個狠話他就回來了?
為什麼他對她好像句句話裏都有刺,但她跟他談判的時候他又不爭分毫?
為什麼明明感覺他對她有怨恨,他卻不肯寫休書放她走?
腦子裏這些疑問纏纏繞繞,彥卿不多會兒就有了朦朧的睡意。
可惜老天爺已經決定今晚不讓她睡覺了。
剛進入睡眠狀態,就感覺身邊好像有什麼響動。
彥卿頓時驚得睡意全消,“噌”地爬了起來。
然後自嘲地苦笑。
剛才朦朧中還認為自己是在法國小單間宿舍的單人床上,忘了現在身邊還有個活物了。
本來睡覺就輕,現在還有個活物在旁邊隨時出動靜,這以後的日子算熱鬧了。
剛想感慨自己是自作自受,彥卿卻發現那擾她入夢的活物有點兒不對勁兒。
南宮信側蜷在那床殷紅的錦被裏,周身發抖,滿頭滿臉的汗,慘白得不見一點兒人色,眉頭緊皺,薄唇緊閉,像是在咬牙忍著什麼極大的痛苦。
打第一眼看他就覺得他這小身板上的毛病肯定不光在眼睛上,但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會看到這樣一幕。
“你……。”彥卿這回是真被他嚇到了,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你這是怎麼了?”
沒反應。
彥卿伸手扶他肩頭,手觸到衣服,發現那衣服也汗濕了,透過衣服傳過來的體溫卻是冰冷的。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也是冰冷的。
難怪他大夏天的還要裹著這麼厚的被子。
看他這樣子問什麼也是白問,找大夫才是正經事。
這麼大的王府,應該配著幾個私家醫生吧。
“你忍一下,我給你叫大夫去。”
彥卿說著就要下床去,卻聽到那人說了句話。
聲音太微弱沒聽得清。
彥卿湊回到南宮信身邊,“你說什麼?”
這回聽清了。
“別白費力氣了……。”
這是什麼意思?求死嗎?
“別,可別,千萬別!您是我親王爺還不行嗎,麻煩您受受累先別死啊!”
要是這輩子見到的第一個死人就是在自己床上,那彥卿發誓這輩子都不要再上床睡覺了!
“別做夢了……我死不了……。”
彥卿一愣,之後覺得頭頂有隻無形的烏鴉慢慢飄過。
誰沒說盼著你死了……
看著南宮信強忍痛苦的樣子,彥卿火氣再大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跟一個病人計較什麼,“你死不了最好。我去找大夫,你等著啊。”
彥卿翻身下床,剛往外走了幾步,忽然聽身後床上那人清清楚楚地叫了一聲。
“站住!”
之後是一連串氣息不勻的急促咳聲。
彥卿趕忙返回床邊,扶著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似的南宮信,輕輕幫他拍背,“你到底想幹嘛啊,我就是出去給你叫個大夫,又不是想害你。”
南宮信咳了好一陣子才緩下來,調整了一下呼吸,才慢慢開口,“你自己清楚……安的什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