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方健生氣急敗壞地伸手去拉林素容的挎包,“這和尚一定是騙人的,你先別走,我們一起找他算賬。”
“滾開!”林素容用力扯他,“我找你算賬還差不多。”
但女人和男人的力量懸殊,她根本推不開方健生,驚怒之餘更有幾分無奈,“你快放開我!”
方健生:“我不……噗——”
隻見旁邊突然虛影一晃,林素容還沒看清是什麼東情況,方健生已經腦袋一歪,一腦門撞到旁邊的牆上,“咚”的一聲,撞了個頭昏眼花。
林素容愣愣地往旁邊一看,才發現原來一直坐在椅子上玩手機的年輕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一旁,正一邊往回收拳頭一邊惱怒地大罵:“就你話多,害我被隊友舉報!”
林素容聽不懂薛沉的話,但她知道以方健生的為人絕對不會放過他。
這年輕人看起來細皮嫩肉的,鬧起來怕是不討好,總歸是幫了自己一把,林素容便趕緊勸說:“同學,你趕緊走,他會動手……”
還沒說完,旁邊傳來方健生恐懼的叫聲:“別別別、別打我,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林素容茫然地轉頭看去,就見方健生抱著腦袋,努力縮成一隻鵪鶉,簡直恨不得把自己塞進牆縫裏去。
林素容:?
這是誰??這不是我認識的方健生吧!!
看起來斯文清雋的年輕人毫不心軟,語氣更是暴躁:“我再開一局,要是又輸了,我就再打你一頓。”
林素容:“……”
這次她聽明白了,這年輕人是因為遊戲輸了在遷怒方健生。
遷怒得好!!
雖然很疑惑方健生為什麼突然這麼老實,但沒有了他的糾纏,林素容終於得以鬆口氣,連忙跟薛沉道謝。
薛沉隻是想打方健生,並無所謂她說什麼,反而突然覷了她的挎包一眼,吃驚道:“你出門還帶這個?這麼野的嗎?”
“什麼?”林素容不明所以,順著薛沉的視線往下一看,整個人冷不丁被嚇了一跳,“怎麼回事?”
原來她的挎包在跟方健生拉扯中不小心被扯開了,一塊黑色的東西便從敞開的包口處露了出來。
赫然是一塊牌位。
林素容差點把挎包扔了出去,不過很快她看清了牌位上的名字,又是一驚:“這是子南外婆的牌位,我明明供在家裏的,怎麼會在我包裏?”
牌位用於祭奠逝者,在家庭中一定是嚴肅安置在某一處,輕易絕不移動,更不可能被誤放進包裏。
薛沉神色淡然,隨口哂道:“不是人放的,那就是鬼放的。”
林素容臉色一緊,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麼:“你的意思是?”
“鬼也講規矩的,沒事不會去動別人的牌位。”薛沉抬頭,看向走廊的盡頭處,方子南的看護病房就在那裏,“這位老人家,跟孫子關係很好吧。”
鬼一般不會動別人的牌位,那動牌位的,大概率就是自己了。
林素容若有所感,低聲喃喃,“我剛離婚的時候,工作還很忙,沒空帶孩子,是我媽幫忙照顧子南的……”
謹慧也想到了什麼,當即打頭,領著林素容一起往病房去。
薛沉慢吞吞看了簡蘭斯一眼:“去看看?”
簡蘭斯點頭。
兩人便綴在後麵一起跟了過去。
病房門打開,映入眼簾的就是渾身插滿儀器的方子南。
一行人除了林素容都是有修為在身的,自有窺見陰物的辦法,便看到在方子南的床頭處,此時站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手上戴著長長的鐐銬,正看著方子南在抹眼淚。
謹慧一看那鐐銬,臉上露出悲憫之色,合十一拜:“老人家受苦了。”
這老太太顯然已經去了陰司報道,本應安心等待輪回,不該再出現在陽間。
而已經去了陰司的魂魄輕易是不能離開的,否則以罪論處。
老太太手上戴著的鐐銬,便是鬼魂違反規定離開陰司的懲罰。
林素容茫然,薛沉伸手拍了她後腦勺一下,她眼前一晃,接著驚聲叫了出來:“媽!”
老太太卻沒有時間與女兒敘舊,隻對她點了點頭,又朝著謹慧深深一拜,哽咽著道:“大師,請你幫幫子南,我願意替子南受過。”
謹慧麵有難色:“這……”
老人雙手往前伸出去,露出兩腕的鐐銬:“我已經向陰司請罪,等救了子南,事情一了,就回去領罪。”
謹慧長歎道:“老人家,我們現在還不知那豬婆龍在哪裏,也不知什麼時候能抓回來,你一旦替孩子入陣受罪,可不知什麼時候能出來。”
“我知道。”老人神色堅定,“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林素容在一旁看得茫然,連忙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謹慧深深看了她一眼,發出歎息:“可憐老人家拳拳之心……”
老太太的意思其實很簡單,方子南是被豬婆龍用替魂術擄走了魂魄,代替它入陣受罰。
老太太便是請求謹慧,再次以替魂術,由她替孫子入陣。
這理論上是可以的。
謹慧他們從未考慮過這個做法,一來是因為這法術十分陰損,有違天理,他們根本不可能再用生人去替入。
二則替魂需要被替入者自願答應,誰又願意無緣無故替人受這折磨。
卻沒想到,方子南的外婆拚著受陰司懲罰,也要回陽間將他替出來。
她已是死魂,自願替入,確實可以救回一條生命。
隻是替入容易,要再出來卻難,即使將來法陣被破解,替入之人也難免會被邪術所損。
林素容自然不肯,但老太太十分堅持,加上留給方子南的時間也不多了,最終林素容還是含淚應了下來。
母女倆在病房裏哭成一團。
薛沉看著宛如生離死別的畫麵,疑惑道:“不用這麼難過吧?早點把豬婆龍抓到不就好了?”
謹慧沉沉歎了一聲:“要抓住豬婆龍,談何容易。”
薛沉還真思索了一下,最後一拍爪子,得出結論:“也不是很難吧。”
謹慧:“……”
現在年輕人這麼狂的嗎!
……
老太太替方子南入陣的事有瀾濟寺處理,薛沉和簡蘭斯都沒再過問。
不過臨分別前,謹慧熱誠地加了薛沉的微信,真摯地表示希望薛沉有空能多到瀾濟寺遊玩。
龍的敏銳讓薛沉十分懷疑他的真實意圖:“把我當保安呢?”
謹慧汗了一下,掏出一疊年票遞給薛沉:“歡迎你跟朋友常來爬山。”
瀾濟寺是本市5A風景區,門票也要一筆錢的。
薛沉興趣缺缺,坦蕩蕩地說:“不用這麼客氣,有事直接call我,給出場費就行。”
謹慧:“……”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都不做作。
他當即識相地發了一個紅包給薛沉,附言:【老衲懂了。】
為了不辜負謹慧的信任,薛沉走之前又打了方健生一頓,林素容當場感動地也給他轉了一筆感謝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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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學校,薛沉順手把謹慧硬塞的一疊年票給了程晗幾人。
程晗莫名:“你買那麼多瀾濟寺的年票幹什麼?”
薛沉隨口應道:“幫瀾濟寺打了個人,他們送的。”
程晗:?!!
他一臉發現了浮城地下黑惡勢力的震驚:“和尚雇你打人!!”
薛沉:“……有人鬧事。”
程晗這才鬆了口氣,好歹不是寺廟背地裏幹黑勾當,但是一想又不對,瀾濟寺也有武僧的,就算有人鬧事,也輪不到薛沉出手吧?
他問出心中的疑惑。
“你就是真人版十萬個為什麼嗎?”薛沉已經準備玩手機了,不耐煩道,“那個傻X放了一個妖怪出來,我打他個三四五六頓不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程晗恍然,下一秒眼睛就是一凸,“等等,什麼放妖怪,放什麼妖怪?”
薛沉覷他:“你那麼緊張幹什麼?”
程晗語氣都虛弱了:“有妖怪跑出來,我緊張一下不過分吧!”
薛沉晃了晃手機:“我覺得你應該先緊張一下我的段位。”
程晗定睛一看,頓時哽咽:“……你怎麼又掉段了?”
他們好不容易帶上去的!
薛沉罵罵咧咧:“也是那個傻X害的!”
程晗不知道其中曲折,但是不妨礙他氣得跳腳:“傻X怎麼敢啊!我支持你多打他幾頓!我在旁邊給你喊加油!”
妖怪雖然很可怕,好歹不用他們去抓,但是薛沉的段位是要他們帶上去的!
程晗再也顧不上妖怪的事,含淚掏出手機:“我這就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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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婆龍的事自有修道界人士操心,薛沉回校後就沒怎麼關注。
對他來說,論文導師欒駿可比豬婆龍可怕多了,想他做龍的時候,三年修仙五年得道,說一聲龍中天才也不過分。
結果畢業論文初稿還沒寫出來,就被欒老師挑了一大堆問題。
這當然也有他臨時接手這肉身,實際沒上過多少課,專業基礎不紮實的原因在。
但人間的畢業設計,要不容易起來,也確實很不容易。
最嚇龍的是,薛沉寫論文寫得精神恍惚,有天晚上還做了一個夢,夢見他終於補全精魄,重築道體,恢複龍身,正在龍宮裏和新娶的美貌龍妃尋歡作樂,突然欒駿衝了進來,逼他繼續改論文。
薛沉在夢裏一直改一直改,還用龍爪按電腦查重,查得鱗片都開始脫落了。
當時他就嚇醒了過來,趕緊摸了一下自己的爪子,這一摸不得了,他竟然一片鱗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