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一沒想到薛沉會是這反應,不由懵了一下,好一會才想起來替堂堂大妖辨白:“薛施主,豬婆龍不是鱷魚。”
人家隻是長得像鱷魚。
薛沉根本不在乎,仍一臉嫌棄:“都差不多。”
謹一:“……”
那差的不要太多,豬婆龍是天生的惡獸,跟鱷魚完全是兩種生物。
謹一不得不提醒:“豬婆龍非常厲害,當年我寺玄濟祖師以身入塔,在塔中坐禪講經,與豬婆龍對峙了數十年,方才鎮住了它。”
“不愧是和尚,還跟豬婆龍講經。”薛沉感慨之餘不忘繼續嘲諷,“不過大鱷魚是挺能唬人的,不然也不能騙到那麼多傻子把它當龍拜。”
謹一:“……”
他算看出來了,薛沉是發自內心地看不起豬婆龍。
年輕人到底是年少氣盛,也沒有見過真正的大妖,這可不是井龍王那樣的蟾蜍精所能比擬的。
但眼下也不是給薛沉科普的時候,當前有更緊急的問題要處理。
方健生算是被薛沉打老實了,一臉血地從地上爬起來,不敢再跳腳,支支吾吾地懇求:“我、我不要賠償了,你們快把子南救下來。”
塔中陷入一陣靜默。
謹慧沉重地看向謹一,謹一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長歎了口氣:“施主,我們恐怕無能為力。”
方健生聞言一懵,差點又炸了:“什麼意思?這不是你們的地方嗎?怎麼會無能為力?”
謹一麵沉如水:“當年玄濟祖師與豬婆龍對峙三十餘載,始終都不能感化這隻大妖,因此祖師圓寂之時,便以畢生修為向佛祖發下宏願,這隻豬婆龍一日不悔改,這法陣便一日不可破……到如今,已有兩百多年。”
時移世易,降龍塔改名青雲塔,塔中佛光籠罩,不知承載了多少學子平步青雲的心願,而其中的法陣卻未曾有過一丁點的鬆動。
可見,這隻豬婆龍根本沒有任何悔改的意思。
非但如此,它如今竟然還利用替魂的邪術,擄走了方子南的魂魄,替它入陣受過,自己逃之夭夭。
玄濟法師的願心未能完成,這法陣自然也不可破解。
“老和尚真是太倔強了,大鱷魚有什麼值得感化的。”薛沉唏噓,接著一拳捶向牆壁,隻聽“砰”的一聲悶響,石壁上赫然留下一個洞來。
其他人:?!!
方健生跟篩糠子似的,渾身不受控製地狂抖。
他都不敢想,這一拳要是砸到自己身上……而且這個人是真的幹得出來!
“嗷!老和尚好硬的修為!”薛沉收回拳頭吹了吹,“痛死我了!”
這石塔的牆壁乃是岩石所砌,約有半米厚,加上玄濟法師的修為加持,更加堅不可摧。
若薛沉此時還是龍身,或許還有可能強行拆遷。
用人身拆就有點費勁了,拆完方子南也涼得差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即使真把石塔拆了也沒用,在玄濟圓寂的那一刻,真正困住豬婆龍的就不再是石塔本身,而是玄濟的願心。
也就是說,想要把方子南的魂魄解救出來,要麼豬婆龍悔改,要麼把豬婆龍抓回來。
看這情形,悔改是不可能悔改的。
要抓回來,現在豬婆龍早已不知去向,光是找它都不知要多少時間。
方健生這下是真傻了,捂著被打腫的臉直喊:“不可能的,我隻是寫了個名字而已!!不可能的——”
但事實擺在眼前,哪由得他信不信。
謹一滿目慈悲:“事到如今,隻能盡力而為。”
這時救護車也到了山上,由謹慧親自護送,先把方子南的身體送去醫院,無論如何,先用科學手段吊住他一口氣。
謹一則趕緊通知修行界各門派此事,全力追捕豬婆龍。
這事其實跟薛沉沒什麼關係,他也解不了玄濟的法陣,本來到此就想走了,但謹慧怕方健生還要胡攪蠻纏,思索了一下,又誠摯地邀請薛沉和他一同前去醫院。
方健生果然老實縮成一團,不敢多說一句話。
……
一行人跟在救護車後下山,路上薛沉還時不時吹一下拳頭,那石塔倒沒什麼,老和尚的願心可太堅硬了。
還好薛沉這肉身經過修煉後,皮也越來越厚了,雖然還比不上龍鱗的堅硬,但一般情況下也傷不了。
就是有點發紅。
簡蘭斯坐在他的旁側,看他一直吹拳頭,料想是真疼了,便說道:“等下去醫院順便掛個號看看吧。”
“不用。”龍爪砸一下就要掛號,傳出去他還做不做龍啦,薛沉甩了甩手,“到醫院我又能打拳了。”
“……”
簡蘭斯見他原本白皙的指關節處都紅了一片,仍有些不放心,“要不我給你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說是這麼說,薛沉還是慢騰騰地把手遞了過去。
簡蘭斯看著伸到眼前的手,手指修長,指節分明,此時關節處微微泛紅,卻沒有任何淤血破皮的樣子。
果然如薛沉所說,估計到了醫院,他都好全了。
簡蘭斯眉心稍稍放鬆了一些。
就聽薛沉繼續道,“不過你強烈要求的話,可以給你摸摸。”
簡蘭斯:?
強烈要求?摸?
他一時都不知應該先反駁哪一句話。
簡蘭斯:“……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我是啊。”薛沉理直氣壯道,“不然你真就光看啊?我手又沒事,你要摸一下還行。”
他就是想起前頭簡蘭斯按他中指的時候,手摸起來感覺還挺好的,才願意給他再摸一下。
不然龍爪需要給人看嗎!
簡蘭斯陷入沉思,感覺這個邏輯好像有哪裏不對,但一下子又找不到漏洞。
他斟酌片刻,緩聲道:“那……我給你揉一下?”
薛沉勉為其難:“也行。”
簡蘭斯便一手托著薛沉手掌,一手指腹放在薛沉的關節處,用推拿的姿勢輕輕來回推了幾下。
薛沉手根本就沒傷,簡蘭斯動作也輕,這麼來回揉著,不像推拿,倒是有種別樣的感覺。
推了一會,薛沉關節處的紅色沒消退,簡蘭斯的手掌倒微微有些泛紅。
“你手好熱啊!”薛沉說道,接著反手就握住簡蘭斯的手,順勢蹭了一把,點評道,“很溫暖。”
龍與水共生,很多龍其實不喜歡太高的溫度,但薛沉覺得簡蘭斯的體溫剛剛好。
他還挺喜歡的。
可能是因為他母親的緣故,他是龍中為數不多喜歡洗熱水澡的。
薛沉琢磨以後可以在他的龍宮裏修個熱水池!
簡蘭斯感覺自己的手在發燙,他想把手抽回來,但躊躇了一下,又停住了。
.
瀾濟寺背景深厚,去醫院前就先找了特殊關係說明了情況,一到醫院立刻有專門的人看護方子南。
緊接著,方子南的母親林素容也到了醫院。
謹慧原本擔心另一位家長還要鬧事,沒想到林素容非常克製講理,仔細聽了事情經過後,憂慮之餘不忘鄭重地向謹慧道歉:“是子南給你們添麻煩了。”
謹慧雙手合十:“孩子也是無辜的。”
林素容這才拿眼神去剜方健生,恨聲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教壞子南,你就不能給孩子做點好榜樣嗎?”
方健生在林素容麵前有些發怵,硬著頭皮道:“我怎麼教壞子南了,我還不都是為了他好嗎?既然說登了青雲塔就能平步青雲,那我尋思把他名字寫上頭,不就是金榜題名……”
薛沉跟簡蘭斯百無聊賴地坐在通道的椅子上等收工。
薛沉對凡人的家長裏短絲毫不感興趣,整個人沒骨頭似的半癱著,龍眼呆滯地玩手機。
好想盤著哦。
簡蘭斯也沒注意旁人,他還在用餘光看薛沉的手背,關節處的紅色果然已經退完了。
明明看起來是很細膩白皙的皮膚,居然那麼堅韌。
看著看著,簡蘭斯突然感到肩膀一沉,他側過頭去,感到臉頰上微微一癢,卻是薛沉的發絲輕拂而過。
薛沉的後腦勺不知不覺就壓了上來。
薛沉還挺有禮貌:“這裏的椅子設計太不符合人(龍)體工學了,你借我靠一下沒問題吧?”
簡蘭斯:“……沒問題。”
薛沉於是高興地蹭了蹭腦袋,找到一個最舒適的位置,這才長出口氣,玩遊戲都更有精神了。
看我這就大展龍爪,推了敵人的水晶!
林素容和方健生還在吵架,原來這兩人早就離婚了。
方子南平時跟著林素容,定期跟方健生見麵,沒想到方健生就帶著他闖出這種大禍來。
“我就不該讓子南單獨跟你見麵的。”林素容又急又氣,眼淚直往下掉。
方健生頓時跳腳:“你少借題發揮,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不起我!要不是因為你,我才懶得帶子南去登塔,我就是要讓他知道,跟著我也有出息……”
林素容不願繼續與他爭辯,隻又轉頭去問謹慧:“大師,子南他……你們有辦法嗎?”
謹慧搖搖頭:“醫院最多能保兩天,兩天內,如果不能把豬婆龍抓回來,小施主恐怕……”
現代醫學再發達,也不能保住一具屍身太久,也就是方子南靈台處的生氣還沒有散,再用瀾濟寺的法器護持,但兩天也就極限了。
隻是兩天內想要找到豬婆龍並抓回來,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這等大妖要是那麼容易被擒,當年玄濟法師也不用與它對峙那麼多年了。
謹慧沒有把話說完,但林素容豈會聽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她臉色一下變得慘白,整個人搖搖欲墜,最終還是克製地向謹慧一拜:“謝謝大師……我去看一下子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