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象是赤燕人信奉的神,聖象癲狂是為不祥之兆,如今流言如大水一樣在赤燕土地上漫肆。
憤怒的赤燕王封鎖了赤燕與大瑀的邊境,哪怕一隻鳥兒也難以飛離。
“我來是提醒你,如此形態,我也無能為力。我已經盡力幫你,但如今確實無法再協助你們從邊境離開。”宋懷章對靳岄說。
兩人在船隻甲板上就著小燈喝茶。靳岄笑了笑:“若是我母親答應同你一起走,你幫不幫?”
“幫。”宋懷章笑道,“怎麼?難道順儀帝姬會願意?”
他非常清楚岑靜書性情,也知道靳岄問出這個問題不過是為了奚落自己。宋懷章此前不覺得自己脾氣好,南軍統領暴躁狠辣是出了名的,可現在麵對靳岄的玩笑,他居然不覺得生氣。靳岄的模樣混雜了靳明照與岑靜書的優點,宋懷章能在他臉上搜尋到一些隻屬於岑靜書的細節,但這些也絕不足以讓他心情爽快。
他不想承認自己其實有幾分欣賞靳岄。
畢竟承認了這一點,就不好再抱著自己對靳明照的怨恨繼續生活了。
他又問:“你們打算乘船離開?”
“正是。”靳岄並不隱瞞,“我們會往南行,沿海岸向北,直到進入沈水的入海口。”
到了沈水,便可一路逆流而上,直指列星江。
“……你不回梁京?”宋懷章雙眸微微眯起,“我以為你會回梁京,找岑融報仇。”
“廣仁王很希望我這樣做?”
宋懷章不答,沉默許久。他看見岑靜書與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在礁石邊上捉蟹說笑,那模樣快樂得跟以前一模一樣。
“走了。”宋懷章起身,“我最後還有一份禮,就當送給你和你娘親。一路順風。”
靳岄:“你不怕我對當今聖上不利嗎?”
宋懷章:“你有什麼本事?”
靳岄笑道:“我睚眥必報。”
宋懷章袖手入懷,良久才低聲道:“那便讓我看看,是你的本事大,還是他的本事大。”
他扔下一封信,離開青虯幫的船。越是靠近吞龍口,光線越是強烈。岑靜書發現他,掩著陽光同宋懷章打招呼。她一直是這麼快樂的嗎?宋懷章心中有幾分迷茫。他來到岑靜書麵前,和她說了幾句話。岑靜書和玉薑跟著貝夫人學撒網,倆人興高采烈,忙得不亦樂乎。宋懷章不舍得離開,在吞龍口靜靜看了許久。
賀蘭碸在船裏幫鄭舞修補船隻,上到甲板便看見靳岄拿著一張紙發呆。
紙上大多是賀蘭碸看不懂的字,蓋著紅色印璽,其中“賀蘭碸”三字尤為碩大清晰。
“你給我的賣身契?”賀蘭碸問。
靳岄不知他與鄭舞聊了些什麼,失笑道:“這是你的軍籍。”
賀蘭碸坐到他身邊,半晌才反應過來:“……我,我可以在大瑀當兵?”
“嗯。廣仁王給了你軍籍。”靳岄折好放回信封中,交到賀蘭碸手裏,“他是大瑀唯一一個可以自行招募士兵的封王。有他親自簽章蓋璽,你從此便有了大瑀士兵的軍籍。廣仁王沒寫明你從軍之地,等我們到了封狐,岑煆填好這空白之處,你便可以跟他一塊兒上陣殺敵了。”
賀蘭碸抓起那信封揣入懷中,跳下甲板,往吞龍口奔去。宋懷章還跟岑靜書說著話,忽然便被嚇了一跳:一個青年跑到他麵前,撲通跪在水裏,朝他連磕三個頭。
岑靜書滿頭霧水,宋懷章反倒流露幾分倨傲。“不必謝我,起來吧。”他說,“反正也不是為了你。”
他帶人離開吞龍口,走上姑姥山的山道,遠遠地還望見吞龍口上方的山崖上,有人騎著一匹高大的黑色駿馬,身負大弓,朝海中射出箭矢。箭矢破空之聲響亮清脆,如同悠長笛聲。
“將軍,五枚箭矢,首尾連發,這是北戎獵人道謝的禮儀。”隨從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