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燒完了,雪地上灑了一片殘紅。晨光照亮群山與馳望原,營寨中有炊煙升起,萬籟俱寂。
靳岄眼眶發熱,怔怔流下淚。意識到賀蘭碸看自己,他忙低頭擦去眼淚:“多謝。”
賀蘭碸一口口嚼著肉幹,姿態放鬆:“不必。”
“謝謝你救了我,在渾答兒他們找到我的時候。”靳岄一口氣將此前沒有說、不好說的話全都講出口,“我那天不該說那些話傷你,是我不好,對不住。”
賀蘭碸與他對視片刻:“我忘了。”說著把肉幹放進他手裏。“而且你說得對,我確實不是北戎人。”
靳岄心急要辯解,賀蘭碸擺擺手,製止了他的說話。
“你畫的那張地圖,被我哥燒了。”賀蘭碸道,“他說那是假地圖,沒有用。”
靳岄一顆心猛地沉了,脫口而出:“他怎麼知道?”
賀蘭碸回憶大哥的話:“潘樓的位置不對,它與皇宮之間並無阻隔,可以直接眺望到大瑀皇城。朱雀門外頭應該有一座岷州橋,但你沒畫。”WwWx520xs.com
靳岄:“……”
賀蘭碸舔舔嘴唇,眼裏有一絲活潑的笑。他似乎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一定會讓靳岄吃驚。
“是大瑀的忠昭將軍靳明照告訴他的。”
***
北戎陳兵大瑀北境約在六年前。那時候現在的天君哲翁還沒繼位,病懨懨的老天君誓要將軍隊推到大瑀境內的列星江,這是他這一生最後未完成的願望。
浩浩蕩蕩的北戎軍隊由哲翁帶領,途徑燁台時,因為沒有馬而無法從軍的賀蘭金英應虎將軍的安排,在軍隊裏當了個負責搬運屍體的雜工。
這場戰爭從開戰伊始就不順利,北戎軍隊始終被死死壓在北境邊線外,整整半個月都無法前進一步。
大瑀最北端的萍洲城已經可用肉眼望見,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踏破北方邊防軍的防守。
“靳明照”和“忠昭將軍”的傳說,從那時候起開始悄悄在北戎軍隊裏流傳。傳說他身騎雙頭巨馬,身有六臂,善用武器,能呼風喚雨,招來飛禽走獸襄助。
否則天佑的北戎軍隊怎麼可能無法進入大瑀!——這樣的話帶著不甘也帶著傲氣。
賀蘭金英與北戎人截然不同的容貌,讓他受到了天然的排擠。尤其在他露出雙眼時,總會招來連串驚呼與憎罵。所有人都知道燁台的虎將軍帶了個狼眼睛的高辛人,他沉默做事,不想給虎將軍增添麻煩。
最後一場戰役在秋天爆發。廝殺從白天持續到夜晚,巨大的圓月懸在萍洲城與馳望原上空,除正麵對戰的軍隊外,一小股一小股大瑀士兵不斷從萍洲城與邊線湧出,神鬼一般捉摸不定,一點點地消磨著北戎軍隊的力氣和意誌。
北戎軍隊戰意渙散、極度疲倦時,一支從大瑀軍中射來的箭結束了這場長達三個月的戰役:它刺入陣前拚殺的哲翁胸口。
北戎軍隊如潮水般退去,他們折損了大量士兵,瑟瑟發抖地護送哲翁回北都。撤離得太快,竟在戰場上留下了十幾位處理屍體的奴隸。
賀蘭金英也在其中。他躺在壕溝中,聽見清理戰場的大瑀軍隊漸漸逼近。他閉目裝死,卻被人拍拍肩膀,硬是拉了起來。
“高辛人?”發現他沒死的是一個中年男人,滿身鐵衣在月色下流淌刺目銀光,肩上負著生刺的肩甲,縱一臉塵土也掩不住他油然的興奮,“我第一次見活的高辛人。你受傷了麼?”
那是賀蘭金英與靳明照的第一次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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