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
父親擠出了一絲微笑，回答道。
這簡單的一問一答後，突然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沉默。
我們父子倆，話都不多。
說的好聽點，那是性格內斂，說的難聽點，就是大男子主義。
想要掏心掏肺的表達自己的感情，根本就不可能。
之前，我還專門上網搜索過，結果發現大部分的父子都是這樣。
不過那個帖子下麵的回複，倒是讓我印象挺深刻的。
大概的意思就是，老一代的父輩，基本上都是屬於人狠話不多的類型。
若是兒子受欺負了，他們就是豁出去性命，也會毫不猶豫的拿著刀往前衝。
但若是兒子談戀愛了，帶個女朋友回去，他得提前準備很久，想好見麵時的說辭。
從古至今，父子之間的關係向來如此，說不上親近，但要是遇到事了，那是真不含糊。
就比如我的父親，表麵上看好像對我不聞不問，不管不顧的，但得知我車禍之後，整個人性情大變。
不能說他父親做的不稱職，隻能說他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
“爸，錢沒了可以再賺，但胳膊沒了就真沒了，你怎麼這麼糊塗？”
最終，還是我開口，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如果十來天之前，我知道這件事情，我絕不會讓父親截肢。
“你這娃，上嘴唇碰個下嘴唇，說的倒是挺容易，我那胳膊已經完全失去知覺了，治療下來不知道得多少錢。”
“我谘詢過醫院裏的醫生，就工地老板給的那十萬塊錢賠償款，全部花了都不一定能夠治好，家裏情況你也知道，哪還有更多的錢治療？”
“更何況，那可是整整十萬塊，不是鬧著玩的，我和你媽不知道要幹到猴年馬月，才能攢到這麼多錢，用一條胳膊去換，值了！”
自始至終，父親都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任何的問題。
不過，他說的也確實是事實，我們季橋村，不比那遍地撿錢的大城市。
很多農民，工人，木匠瓦匠，一年到頭也就賺個幾千塊。
現在，工地老板掏出十萬塊的賠償金，可不是天文數字麼？
但盡管如此，我還是覺得父親太固執了。
因為賺錢的機會多的是，可胳膊沒了之後，就隻能裝假肢。
“秋娃子，那十萬塊錢是幹淨的，你拿回去把欠的債都還了。”
“記住，咱們可以窮困潦倒，可以身無分文，但絕不能做老賴。”
別看父親以前是個賭鬼，但欠別人的賬，從來沒有不承認。
但凡他手裏有錢，基本上都會第一時間還上。
當然了，他手裏有錢的時候不多，大部分時候還是沒錢。
正是如此，才會有很多的債主衝上門去，各種要債。
“爸，這十萬塊錢，我不能要。”
“你才沒了一隻手，調理修養必須跟上。”
“明天傾城和夕夕還要聯係專家，給你裝假肢，也需要錢的。”
這十萬塊錢來之不易，幾乎是父親用命換來的。
我要真心安理得的揣到兜裏的話，那就太忤逆了。
“裝什麼假肢，浪費那錢幹啥？”
“我一個手好好的，跟正常人沒區別。”
聽說要裝假肢，父親立刻搖頭拒絕。
他甩了甩自己的右臂，表示生活自理完全沒問題。
“不行，必須得裝。”
“你才四十幾歲，不能沒有手。”
其他的都可以商量，但在這件事情上，我態度非常的堅定。
“秋娃子，那你欠的債，怎麼辦？”
看的出來，父親並不是不想裝假肢，而是舍不得錢。
“沒事，那些錢傾城和夕夕給我墊著呢，不急著還。”
“我這邊已經在創業了，目前勢頭不錯，發展潛力很大。”
“如果情況好的話，過不了多久，我就能夠全部還清了。”
我三言兩語，簡單的將新餐館開業的事情，跟父親講了一下。
原本還憂心忡忡的父親，非常的興奮激動，整個人瞬間有了精神。
“秋娃子，你可給我爭氣了！”
“都說老子英雄兒好漢，果然沒錯！”
父親滿臉雀躍，喜滋滋的說道。
“爸，你是真的夠英雄的，連自己胳膊都可以不要。”
“我算不上好漢，完全是靠的傾城和夕夕幫忙，不然早就卷鋪蓋回來了。”
看到父親這麼開心，我也放鬆了很多。
心裏麵的內疚和自責，稍微少了一些。
就這樣，我們父子倆你一句我一句的，又聊了很多。
我發現，因為這個意外，我和父親之間的關係，真的近了很多。
以前，兩人坐在這裏，半天都憋不住一句話。
現在，父親願意一邊聊天，一邊跟我開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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