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葡萄藤爬滿木架,小巧的葉子無力地隨著晚風飄搖,粉紫色的霞光在暗沉天空的進攻下節節敗退,頑強地留下最後一抹亮色。

隻是回家的功夫,浩浩蕩蕩的烏雲便占據了城市上空,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仿佛隨時都會掉下來。

紀懷凜在這樣的景色下跟白多多說:“再過兩個月才會結果,不過很酸,不好吃。”

白多多就問紀懷凜:“那幹嘛種?”

紀懷凜似乎覺得難以啟齒,很久才說:“小時候喜歡摘葡萄。”

“到時候你可以來摘摘看。”

白多多確定了,紀懷凜真的是把她當小朋友在哄。

她笑話紀懷凜:“我才不像你小時候這麼幼稚,我摘了葡萄是要吃的。”

“這麼酸的葡萄,怎麼吃啊?”

紀懷凜沒怎麼猶豫:“你想摘的話,我可以幫你吃。”

白多多隻用考慮想不想摘,要不要做,快不快樂,她隻用考慮這些問題就好了,不需要有顧慮。

紀懷凜不會哄人,技巧很爛,繞了好大一個彎子,也沒辦法說出甜言蜜語。

這天底下大概隻有白多多會領他的情,因為白多多覺得他這樣就很好,努力卻生疏地哄人的紀懷凜讓她覺得窩心,讓她忍不住想笑。

鬱結在胸口的濁氣似乎消散了些,她很不講究地就地而坐,靠著紀懷凜早就沒有知覺的腿。

紀懷凜不再說話,兩人一起看著西邊的晚霞一點一點被吞沒。

在黑夜到來時,白多多的聲音朦朧:“陳珂死了。”

“你見過的,在竹屋裏照顧陸淩雲的那個男看護。”

很久之前,白多多就跟他們說過那個人活不久了。

沒想到比想象中還要短暫。

紀懷凜沒有說話,他知道白多多隻需要一個傾聽者。

能力越強的人,總是需要兼顧很多事情,要照顧很多人,去經曆很多本不該經曆的事情。

但人終歸是人,沒有人會永遠不傷心不難過不痛苦,但因為他很強,很多時候沒辦法把積鬱於心的話說給別人聽,別人聽了也沒無法理解。

紀懷凜恰巧也有這樣一個階段,所以他可以在白多多不堪重負的時候給她靠一靠,在她說話的時候聽一聽。

白多多又沉默了很長時間,天空都下起了小雨,很沉,滴在身上會有微弱的頓痛感。

馬上就要下暴雨了,但沒有人動。

“我一定會找到他們的,那些藏在暗處的人。”

“我一定會找到的。”

白多多突然這麼說道,帶著某種決心。

紀懷凜知道她說的不僅僅是要陳珂和陸淩雲性命的人。

他俯身很輕柔地摸了摸白多多的頭,低沉的嗓音仿佛貼著白多多的頭皮傳到耳朵裏,有安撫人心的力量:“我知道,你會做到的。”

“但你也不用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慢慢來,不急。”

當然急啊。

紀懷凜能躲過那些明槍暗箭一次兩次,那三次四次呢?他能次次都僥幸逃脫嗎?

現在死的是陸淩雲和陳珂,之後又會是誰?那些毫無良知的人會把手伸向紀思玨,那林白起呢?紀老太太呢?其他更多無辜的人呢?

白多多一想起這些就忍不住顫抖,她猛然回身抱住紀懷凜的腿,把臉埋在他的腿上。

紀懷凜身上總是很涼,沒什麼溫度,但是貼著的時候,白多多仍然會覺得舒服。

她在說話,嗡嗡作響:“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