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撥通禿頭的電話,命令他派一輛車到葡京酒店接我,我等了大約半小時,他來得異常迅速,我心知肚明,1902陷進前所未有的囫圇困境。
“情況。”
“葉少將的屍體在二樓安全通道的廢墟中扒出,駐澳軍隊稟報了關彥庭。”
我掀眼皮兒瞧他,禿頭說黑龍江省軍區震怒,正同澳門邊境交涉,增派兵力支援,徹查葉少將的死因,他們揣測是黑道紛爭的犧牲品,抑或是葉少將發現了1902的機密被封口,澳門警署隻能全力配合,不然擇不清。
沈國安裝腔作勢,把鄭長林為首的整個澳門條子一網打盡,戕害國家軍官的罪名,誰能擔待,莫說鄭長林和張世豪心存芥蒂,就算義結金蘭的兄弟,也得規避麻煩。
內憂外患,且源源不斷的煽風點火,拖也給張世豪拖垮了。
沈國安不愧是官場爾虞我詐的贏家,不戰則已,一戰驚天動地。
“豪哥呢。”
禿頭說在場子裏監視出入,我們進不去,他也出不來。
我一下子攥緊了靠墊,“限製自由?”
“差不多。葉少將和華副總長斃命的影響太惡劣了,外省幹預,澳門單方不夠格做主。”禿頭又氣又惱,他單手砸方向盤,“真他媽見鬼了,1902有規矩,但凡打牌的客戶,甭管是哪路神仙,槍都不能揣,何況是彈藥。”
沈國安調虎離山,他知道馬仔大多不認識他,盯梢的也是我授意,肯定死抓他人不放,正好替他的保鏢隨從打掩護,埋了炸彈在隱蔽的角落。
他那晚出現在204,一則接近我,二則是這個目的。
據我所知,安德森依然在澳門,可他是美籍華裔,政務不好插手,四大幫的十四K本土老大,我問禿頭通知阿威了嗎。
“嫂子,阿威躲還來不及,他怎會替豪哥找門路通融。江湖盟友不是瞎仗義的,豪哥若栽了,販毒沒下文,十四K和他連交集都沒有,何必惹禍上身。”
人情冷暖,一向是利字高懸,怪不得任何人。
我們趕到1902,裏三層外三層的特警將賭場東南西北門圍剿得密不透風,機關槍瞄準一扇扇人影攢動的窗,大有突擊掃射片甲不留的陣仗。
“放肆!”我推開車門邁下,指著領隊鄭長林的警衛部下,“誰給你的膽子,擅自執行拘押?你們有拘禁令嗎?我們不是你澳門公民,你們無權。”
部下的上唇長了一顆瘊子,他說話肉瘤便顫顫悠悠,“勞恩小姐,給您請罪了。拘禁令早晚會給您的。現在軍政的大人物死在了張三爺的地盤,上麵揪住沒完,咱小警察怎麼撤。”
他掏出火柴盒,劃了一根點煙,“三爺生意做得大,有眼紅嘴饞的,您沒打點好,我也是奉警署的指示當差。您體諒吧。”
我倉促轉身,衝進擁擠的賭場,沸騰的公眾大廳爆發潮湧般喧鬧的爭吵,斷壁殘垣狼藉不堪,到處是炸碎的粉末、木塊,燒焦的紙牌、錢幣,散布在四麵八方的警察鳴槍遏製,卻絲毫未能安撫躁動的人群,有幾名傷患癱倒在地,血跡蔓延過磚縫,緩緩流淌,空氣中是令人作嘔的腥澀味和火藥味。
我一路狂奔,瘋狂推搡阻擋我的陌生賭徒與警察,禿頭跟著我抵達二樓,西邊的半趟回廊完好無損,右邊的已是麵目全非,張世豪和鄭長林相對而坐在201的雅間,十幾名特警相隔一米間距,依次持槍駐守。
鄭長林臉上是幸災樂禍的假笑,我停在門外,禿頭諱莫如深附耳說,“鄭長林的馬腳,豪哥捏著好幾隻,賬薄,蔣小姐,拎出一樣夠他喝一壺的。他假公濟私,不可能撤兵。不撤,豪哥在澳門算栽了。撤,得搬壓得住他的人。葉少將是東北的軍官,東北的老虎出麵才有轉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