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國安的種種表現,令我洞悉了一切,而齊琪在他麵前的惺惺作態,剝開了我三分迷茫的雲霧,我拎起茶壺,源源不斷的茶水注入,發出清脆的潺潺聲,“互惠互利是社會生存的黃金法則,初衷不重要,你不也有所收獲嗎。”

“是呀。那關太太就不必怪罪我對您是否赤膽忠肝,沈國安是您替張世豪搜羅的最後保命的王牌,他更是我的依靠。我們針對他的利用是平等的,為未來精打細算。”

百米之隔的過道,陡然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嘈雜鏗鏘如洪水猛獸,我和齊琪同時戛然而止,豎耳聆聽,詫異的是,那目標性極強的人,半途擱淺了。

齊琪似笑非笑摩挲著漢白玉的翠鐲,“您輔佐我上位,掃地出門沈夫人,我取而代之。張世豪在澳門折騰,回東北翻盤,才多一層保障。”

她話鋒一轉,腔調也刻薄,“關太太不缺榮華利祿,您沉浸在愛情的付出裏,甘之如飴。再不濟,關彥庭沒倒呢,給老頭子做小,失了氣度。您鑄造的俘虜東三省黑白權貴的風月佳話,也虎頭蛇尾了。”

我拂著茶碗溢散的葉沫子,“齊琪。論爭鬥的手段,你還青澀,挑撥離間的道行,你爐火純青。你排斥沈國安喜歡我,他旁敲側擊,你順水推舟,請纓扮說客,三太太無非斥罵你賣乖邀功,她一不懷疑你的真正目的是破壞阻止,二你引狼入室太愚蠢,她無法聯想你有本事和她爭正室,方便你扮豬吃虎。”

茶烹煮久了,苦味更濃,澀得舌根麻木,“她容易打發,我不行。三太太忌憚什麼,她是名正言順的沈夫人了,而你和昔年沈良州包養的十幾個二奶沒區別,提防撬行的新歡,我出身肮髒下作,嗜愛錢財富貴,堂堂沈書記的權勢,是多肥美的誘餌啊,萬一我活泛了,東北的女人哪一個不懼和程霖狹路相逢。你點醒我沈國安是導致不孕的主謀,他兒子知情不報,鼓動我恨毒沈家父子,托你當大房,教唆你吹枕邊風,搞垮報複。否則你會惹騷告訴我那些事嗎?”

齊琪坦蕩大笑,“關太太,什麼也騙不過您,但我保證字字屬實,關彥庭是護您度過危機的男人。我可以再附加一樁籌碼交易。”

她繞過桌沿,彎腰附耳,“您知恩圖報,關彥庭從沒傷害您,您自然不希望他命喪黃泉,假設我得償所願,沈國安那老東西,怎麼死,怎麼活,您一句吩咐。髒不了您的手,有我呢。他埋了棺材,寡婦也是沈夫人,我吃香喝辣,不在乎他。”

齊琪的引誘撂在一邊,有四個字驚愕了我,我攥著杯子的手一抖,“命喪黃泉?”

“競選副國級關彥庭該是十拿九穩,他意外失利,您不清楚仕途風向嗎?中央抹殺了他的功勳,束縛他征伐官場的版圖,圈禁在黑龍江的一方土地。牆倒眾人推,沈國安不乘勝追擊,留著讓他再戰嗎?張世豪是前車之鑒,澳門興起得這麼快,關彥庭的手段有過之無不及。春風吹又生複燃後,要頑強加倍。”

她摳著指甲蓋粘住的碎鑽,“販毒潛艇登陸,內地流竄出,雲南是起始,當前正國級沒赴京還兼任省政權的,隻有沈國安了。他想畫漂亮的句號,終結省委書記的光輝生涯,派關彥庭去雲南坐鎮指揮,既是給他立功機會,彰顯寬厚大量,又能在途中耍詐,鏟除異己,一箭雙雕。”

我恍然頓悟,關彥庭與副國級失之交臂的原因。

成也是我,敗也是我。

清譽不提,回東北那次,我出麵救關彥庭短暫的水火災難,看似幫了他,實則害了他,東三省的軍隊裏,他呼聲震主,中央又愛又恨,偏偏他還娶了圓滑世故、巧舌如簧的夫人,珠聯璧合在上流官僚中,也叫狼狽為奸。

從中央紀檢委調查關彥庭那一刻起,沈國安就在排兵布陣,設陷阱引我們上鉤,確鑿勞恩是我的廬山真麵目,玩攻心計瓦解關彥庭在中央的地位。想必背後也裝好人添油加醋表彰了他。

可憐關彥庭築了二十一年的長城,頃刻擊潰。

薑,是老的辣。

我喝光壺底的冷茶,架在炭爐上,和齊琪相繼走出包廂,“我應允你的事,我竭力做。沈國安這次勢在必得,他動真格的,我自顧不暇,你別抱期望,以免失魂落魄。”

“沈國安老奸巨猾,他權衡利弊,關彥庭沒資本與他分庭抗禮,他才動邪念的。關太太不順從他,您有一萬個法子。”

我們分道揚鑣,她掩人耳目出偏門,我堂而皇之行正門,霓虹喚醒了這座城市的蠢蠢欲動,情色的呐喊蒸發著夜色下放蕩的淫靡,是高貴的人,是低賤的狗,都墮落在無邊無際的刺激中,活得醉生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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