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豹按捺不住了,“豪哥,鄭長林黑咱?”

張世豪麵無表情轉動著扳指,一言不發。

車裏的人比我們還要沉著,竟不慌不忙把玩一支槍,槍柄銀灰,三寸三,槍口橢圓,英國的皇家警衛CZ75,黑市寥寥無幾,在掌中顛簸時,越是昏暗,越是閃耀。

“張老板,恭喜你喜得貴子。”

來者的喉嚨含著幸災樂禍的笑意,笑得過於歡喜,又正巧推車門,原本的嗓音七零八落,模模糊糊,隻確定是男人。

當所有馬仔的注意集中在那隻緩緩落地的黑色皮鞋,被棚頂懸掛的油燈和錯雜的樹葉遮蓋得半明半暗的臉孔闖入我視線,那副俊美而幽邃的眉目,眉目藏匿的熟悉的戾氣奸佞,我如臨大敵,迅速踉蹌退後,又意識到什麼,衝上去拖拽張世豪,我的一反常態驚住了後方看不真切情況的馬仔,禿頭撥開簇擁的人潮焦急喚了句嫂子!話音還未止,幾秒鍾前隻曝露半副腰肢的男人顯現出全部輪廓。

禿頭的話也戛然而止在唇齒,他怒目圓瞪,手觸摸口袋,抵住了槍膛。

張世豪安撫性握住我顫栗的指尖,拆解著左手袖扣,漫不經心說,“我該恭喜沈副廳長,高升一級。”

祖宗佯裝謙遜,“同僚的阿諛奉承耳朵磨出了老繭,唯獨張老板的道賀,我愛聽。”

他單腳踩在礁石,“港澳碼頭封鎖給張老板行方便,見錢眼開的鄭長林犯了眾怒,香港澳門的商戶耽擱卸貨,檢察廳光是檢舉電話,接了十幾個。”

祖宗逗弄CZ75的扳機,吧嗒脆響,像地獄烈火烹油的魔音。

“張老板內地大陸通殺,警署是你的覆巢之地,是河北的白道小瞧你了,重案緝拿組的組長,八小時前在警署後門被槍殺,一彈爆頭。張老板的得力幹將阿炳呢。”

我眼神梭巡他和張世豪之間,這事兒十有八九是阿炳做的,他來澳門神龍見首不見尾,關彥庭未回東北時,阿炳潛在駐澳軍隊,獵殺金鉤臥底,他的任務個頂個棘手,可謂九死一生。

阿炳的功夫,二力的頭腦,古惑仔圈子很是聞名。

張世豪從褲兜掏出煙盒,他抖了兩支,祖宗咬住其中一支,含在嘴角,“張老板的煙,我認真品。”

張世豪按下打火機,一簇緋紅火燭在電光火石間迸發,兩人淩厲的眸子隔半尺之餘交鋒,濃煙彌漫,張世豪詭異勾唇,“沈廳長蒞臨,這麵子我不能不賞。”

“多謝張老板體諒。”

祖宗舌尖舔舐門牙,輕揚下巴,示意二力搜查,一二重門待命的便衣持槍魚貫湧入,分布在甲板倉庫,駐守貨艙的馬仔殊死反抗,兩隊人馬纏鬥,互不相讓,二力煞氣十足,“三爺,沈廳長白來一趟,這規矩沒先例。”

我心髒一窒,望向處於被動的張世豪。

花豹寸土必爭,“上潛艇,問我的拳腳肯不肯。”

“豹子。”張世豪嗬斥他,“沈廳長貴人事多,給他騰個道,別不懂事。”

人贓並獲,掩耳盜鈴是愚蠢行徑,半小時為期,對峙超時,大批不平衡的商戶占領碼頭進行交易,北碼頭如此喧囂,一傳十,十傳百,祖宗不吃虧,張世豪自己兜著。

二力直奔潛艇中層,他絲毫不猶豫的舉動驗證了1902張世豪的親信有奸細。

正常思維,決計依序排查,上中下,抑或下中上,怎地也輪不著中艙打頭陣,顯然有備而來。

二力生掰鐵鎖破箱,撈了一包粉,遞給祖宗,他掂量著,牛皮結扣綁得不緊,幾番摩挲,白粉傾灑出,祖宗放在鼻下嗅了嗅,他對毒品十分精通,做這行生意沒落後張世豪幾年,“張老板,妻兒兩全,娥皇女英,開銷大,買賣也更大了,成噸的販毒,在國內是大案,我若一力查辦,恐怕中央有得升。”

他撣了撣指縫沾染的粉末,“張老板是千方百計送我錦繡前途啊。”

販毒潛艇舉世矚目,澳門江湖紛紜,東北也瞞不住,但祖宗追剿得嚴絲合縫,也是煞費苦心,張世豪皮笑肉不笑,“沈廳長的消息果然靈通。”

祖宗饒有興味故作感慨,“和張老板鬥智鬥勇,不知彼知己,我如何百戰不殆。”

張世豪皮笑肉不笑,“沈廳長不辭勞苦在碼頭堵截,一則把我送局子裏過堂,二則另有圖謀。”

祖宗仰頭長籲短歎,“張老板對我敵意很大。你我是老朋友了,東北我的地盤,我得保烏紗帽,有心幫張老板偷梁換柱,力不足。澳門天高皇帝遠,張老板又不搶我飯碗,兄弟們也要吃喝拉撒,人之常情,我還不至於斷人活路。”

祖宗將紙包扔回箱子,“我曾有意和張老板化敵為友,你不買我的賬,我不強求。今晚是化幹戈為玉帛——”

他沉思幾秒,暗藏刀槍,“還是兵戎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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