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柏祥吐了口煙霧,盡數撲在朱管家光禿禿的麵門,“你認為怎樣。”

“不如我們和張老板——”

他話音未落,林柏祥突如其來的一腳踢在朱管家胸膛,喉結下分厘之處,差點一命嗚呼,緩了半晌才動彈,他捂著傷口匍匐磕頭,“祥叔,你息怒。”

“反了!拿我林柏祥當老廢物嗎?我這口氣還能喘幾年!”

他猛地站直,拐杖抵著一側台燈,敲打得地動山搖,“三十五年前,我闖蕩天下時,東北的混混兒還沒出生呢!如今我的徒子徒孫輩,曾依附我享用衣食和女人的後生,也敢明目張膽算計我,在外指名道姓要掘我的老巢!”

豆大的眼珠子瞪得如著火的燈籠,暴起的青筋刺破額頭,險些崩裂而出,張世豪悶聲不語,手指有節奏的撥動扳指,速度極快,一圈圈的旋轉,磨紅了皮。

“阿豪,你從河北歸來,我給你了許多機會,這期間隻要你回頭,認我是你的祥叔,既往不咎。”他陰森森哼笑,“怎麼,扛不住了,想起認祖歸宗了?你小子也太狼心狗肺。我今日幫了你,改日你會親手贈我一個死期。”

他越說越惱,整張臉憋得漲紅,不住的咳嗽,林夫人贏在興頭上,嘟囔著翻白眼,又不得不裝樣子,丟掉麻將哭天搶地的衝到林柏祥懷中,大鬧著,“我的老爺啊!您消消氣,您是我的天呀,您不能傷了身子,上茶!”

府裏的家丁上上下下忙作一團,幾名富太太也不敢說話,坐不是,走也不是,窘迫至極。

這份處境,明顯沒了商量餘地,張世豪淡笑撂下茶杯,望著開滿菊花的屋簷,和錯落有致的水上亭台,“祥叔,這一回合,沈良州在明,軍區的猛虎在暗,一對一我勝券在握,一對二我的確吃力,可遠非扛不住,黑在逐漸被吞並,複興7號不曾給我帶來預想中的利益,我被架在虛空的高位,成為眾矢之的。這批貨不出,便是養虎為患,出了,我再也無人扯得下。我遍布三省的勢力您看在眼中,市檢的一旦扳不倒我,沈良州受責,土皇帝必為他尋找一級台階,祥叔。”

他意味深長看向怒氣膨脹的林柏祥,“大的咬不死,小的沒分量,您這匹昔年的雄獅,逃得過嗎?阿豪盡孝,搭救您一把,是您把我想太壞了。過河拆橋反咬一口這樣的事,我怎樣也用不到您頭上。”

林柏祥將信將疑注視他,信一分,不信九分,沒有絲毫緩和,這次會麵以不歡而散的結果告終,顯然連張世豪也沒想到,他肯低頭向林柏祥妥協,奔著十拿九穩,畢竟何止吉林,包括喬四倒台,一條繩的螞蚱遭吐口,波及如此龐大麵積的黑白海嘯聞所未聞,林柏祥休想獨善其身,他陷在水深火熱還不識抬舉,實在出乎意料。

阿炳拉開車門,迎我們坐進去,朱管家肺腑挨了蠻力無法挪動,送行的是一名頗受器重的堂主,話不多,好歹這點麵子給了張世豪,林柏祥發怒可以搬出輩分壓他,擇開這層關係,他不敢也不能實質性撕破臉,何必樹敵自找不痛快呢。

張世豪淩空的黑色風衣卷起凜冽煞氣,拍打我手背,絲絲拉拉的生疼,阿炳說林柏祥不肯合作,咱們必須另謀出路,天大的勢力敵不過白道溫水煮青蛙的絞殺,貨物不等人。

張世豪搖上車窗,“拿賬本,安排酒局。”

之後一連兩日,張世豪再未歸,阿炳露過一次麵兒,來別墅取東西,我攔住他問了句,他告訴我,豪哥忙於和政府打交道,公檢法反貪局七八檔應酬,無暇抽身。

我以為聽錯了,急忙確認一遍,“反貪局?”

那可是官場聞風喪膽的閻羅王,省反貪局查誰,一查必倒,仕途地位和實權僅次於中央紀檢委,最牛逼的記錄是廣東省反貪局創下的,推翻了省委一把手,兼任正部級的銜兒。

“九姑娘與老仇小半年沒碰毒了,毫無把柄,白道的死磕豪哥,他們撇出去不趟渾水,因此豪哥隻能劍走偏鋒,搭白道的船。”

我心口一個勁兒撲騰跳,“省反貪局的是中紀委任命,專門盯著東北仕途,屁消息沒搞到,哪來心思插手張世豪的買賣,黑生意擺在明麵,他自投羅網嗎?”

阿炳嗤笑搖頭,“豪哥不是白混的。風月山莊扣住的料,足夠把天掀了。反貪局的第二偵察組,沒被沈國安收買,逮著證據,能往死裏折騰沈良州。”

我臉色驟然鐵青,一寸寸灰敗,再想問什麼,阿炳不肯說了。

他離開後不久,我瞥了一眼牆壁的掛鍾,剛好十點整,與關彥庭約定的日子恰好我今天,我估算了下,若無變故發生,一切盡在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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