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打火機,頃刻竄出的火苗映紅他眉眼,關彥庭禁欲的軍官氣質,尋常男子沒有,當官的也沒幾個有,他抽煙的姿勢優雅極了,哪怕這世上最憎惡煙霧的人,也覺得看他吸煙是一種享受。
伴隨一口溢散的煙霧,他喉嚨擠出一聲嗯,“有他老子在,缺不了。”
我趁機逼問,“關先生是諸葛,在局外掌控局內,在局內手握風箏線,還沒開戰,你心裏定了七八分輸贏。”
我目光來來回回梭巡他,不錯過絲毫表情,“這場惡鬥,即便不倒,誰輸誰贏?”
他識破我的深意,揚眉淡笑,“你想誰贏。”
“我男人。”
他隨手撣落一截細長的煙灰,語氣玩味,“兩個不都是嗎。”
我瞬間沒了好臉色,“愛說不說。”
我當即要走,他一把扯住我,毫不費力將我拖進他懷中,這一次的擁抱,比剛才來勢洶洶,更猛烈強悍,我化主動為被動,倉皇無措的受他禁錮。
他吻我發頂,我頭發烏黑卻不多,緊挨發際線的一處有些稀薄,他炙熱的吻烙下刹那,我頭皮一陣陣發麻,情不自禁打了個顫栗。
“生氣了。”
我扭了兩下,沒吭聲。
他興致勃勃睨著岸邊落滿水珠的瓷磚,盈光波紋內藏著我和他糾纏的身影,他笑問像不像。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反問他像什麼,他說你像鬧別扭的小媳婦。
這男人,正經時刀槍不入,酒色不貪,不正經時,勾搭女人的嘴皮子也夠靈巧,我抽離他掌心,陰著臉往門口邁,他慢悠悠說,“我有數了。連同半個吻,程小姐再欠我一樣,到時打包一起還。”
他越說到後麵,越藏不住笑音,“我伸整條舌頭,怎樣?”
“關先生打算為良州指點一二了。”
他連吸了幾口,“程小姐剛才投懷送抱,我鐵打的心腸,也狠不下來。”
我平靜等了幾秒,他不再多言,隻是沉默目送我消失在走廊無影無蹤。
事兒有了半個著落,總好過白跑一趟,我跨出別墅,秘書客套道別,待我走遠便返回了,我獨自穿過冗長的庭院,腳下搖曳叢生的婆娑樹影,隱約暴露一抹熟悉輪廓,我辨認了許久,驀地駐足,扭頭精準無誤看向三樓的落地窗,關彥庭不知何時立於玻璃前,圍攏的浴巾垮了大半,健碩的胸肌全露,他執杯飲酒,神態瀟灑得很,看那副架勢,吉林的結果他比任何人都胸有成竹。
張世豪黑得徹底,祖宗腳踩黑白,唯獨關彥庭,死活琢磨不透,說他白,他偶爾使出的手段黑吃黑耍得利索,說他黑,他任職正統軍官,上下無不臣服,怎麼也不像有機會暗中胡來的,軍隊的耍黑槍,那是槍斃的罪。
隻能確定,他城府深不可測,是一隻真正有戰鬥力,尖銳的鬥鷹。
庭院外的街口,司機正靠車頭等我,他發現我出來,拉門護送我進入,他也瞧明白我找誰了,張口就問情況。
我說挺好的。
他鬆了口氣,“沈檢察長身份特殊,要是能像張世豪那般扛著大旗為所欲為,指不定誰栽。關參謀長在官場呼風喚雨,頂了半個沈書記,他肯應承的事,咱們必然高枕無憂。”
關彥庭這麼爽快,其實關乎我的因素微乎其微,說白了,他和沈國安同在省委,一條褲子裏兩條腿,步伐不和諧,同時絆跟頭,他也得三思。
他原本也要出手壓製張世豪,不如承蒙我半個情,也算是沈家欠的,不動聲色玩了一出移花接木。我是自甘做餌,他垂釣等得,我急著收杆,我可等不得。
關彥庭年歲不大,修煉的老狐狸道行怕是不止千年了。
車駛回家,我一眼瞧見門口停泊的一串車牌號為0的軍用吉普,在東三省,唯獨各地的一把手才討得起這個大彩頭,我心裏咯噔一跳,從我懷孕起不聞不問的沈國安,終於露麵了。
我反複掂量局麵對我的利弊,他無緣無故絕不會出現,我前腳回哈爾濱,他後腳親自堵我,其中門道,一目了然。
我心不在焉晃進客廳,沈國安的確在,他沒坐沙發,臨窗而立,左手拎著一壺冷水,耐心澆灌窗台繁茂的君子蘭,我跟祖宗去吉林前修剪過一次,幾日功夫又長出不少雜碎邊,我稍一失神,沈國安透過麵前半敞的玻璃,視線定格在我投射的人型上,“我等你很久了。”
【明晚0點30分。晚安。】